女性入仕的衝突與困境｜我讀《拍翻御史大夫》

老實說如果不是讀墨辦的羅曼史馬拉松，我大概不會讀這部小說。當初一開始就問朋友「有沒有奇幻迷可能會喜歡的羅曼史？」，她推薦了兩部，一部是之前的《灰姑娘》，另外一部就是《拍翻御史大夫》了。

推薦我的人也沒看過，但是作者是謝金魚，就是那個「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的創辦人之一，以她對我的了解，她猜我會喜歡。

果然給她猜中了，這部小說馬上榮登我心中最喜歡的羅曼史地位。（不過我也只看過兩三部而已XD）

這部是以章回小說的方式寫作，有點像以前國文課本中讀《老殘遊記》，一開始會有點不適應，但習慣之後會有點上癮。

故事背景是以晚唐為藍圖的虛構國家：大梁國，因為前任皇帝太愛女兒，硬是讓女兒當了女皇，而為了合理化這件事情，開放了女人可以考進士（還有保障名額），而能當進士，自然也能當官。儘管在男性居多的官場裡，女官仍是少數，並且普遍有「女性就該在家生養孩子」的想法，但有不少士人女子仍然一心求取功名。

這部小說的主角虞璇璣就是一個求取功名的女子，在眾多學子中，富有文采的她脫穎而出，在與考官李千里的互動之中，兩人從一開始互不對盤、到相知相惜、最後超越師徒的感情，走在一起。

在一起之後並不是從此幸福快樂，她開始面對許多問題，當丈夫是自己上司時如何調適？當工作與家庭無法兼顧時如何協調？大梁國的政局並不穩定，在瞬息萬面的宦海之中，兩人如何自處？

我覺得這部小說雖然是寫在虛構的世界、是以晚唐為藍圖，但還是有點現在台灣的味道。怎麼說呢？表面上看似男女平權、女性在一些地方也有保障名額，但隱隱約約的性別偏見還是無所不在。

舉例來說，女醫生會被叫「小姐」，男醫生卻不會被叫「先生」、大學時讀牙醫系，會有人問：「你讀牙醫系，畢業後就會當牙助對不對？」、女性政治人物被人關心是否生育，並拿來大作文章⋯⋯

作者沒有想要解決這個問題，而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寫出主角如何運用自己身為女人的劣勢，轉為優勢。其中有個橋段是一堆大男人罵她：「女人懂什麼？」，她回：「就是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知道⋯⋯」然後利用像老媽子般的嘮叨讓那些男人啞口無言。

除了對外的性別衝突，在家裡也有類似的狀況。李千里本來以為身為虞璇機的老師，看著她成長、把她培育成一個厲害的官員就是自己的目標，但當兩人結為連理後，面對她出門上班，他卻更想要她待在家裡。「別人都可以擁有完整的妻子，我卻只有一部分的你，另一部分的你是奉獻給職場的。」即使身為希望對方在官場上成功的老師，他也難免有這樣的想法。

這樣的狀況其實也出現在不少家庭當中（現在有比較少了，但還是有啊），而且書中的狀況是男方的官位比女方大很多，但如果狀況是女方的官比較大呢？現實狀況是不少男性也被父權社會的價值觀綁架，認為自己如果沒有比妻子厲害，會有點丟臉。（之前就曾經過薪水比我家那隻高，結果他不開心了一段時間）

父權為主的社會中，不只女性受到一定程度的壓迫，其實男性也是很有壓力的。

另外作者也寫到了眼界。主角是一個小小的官員，但是身邊圍繞了不少官階比她大的人。在與大人物的相處之中，她發現儘管大家的初衷是一樣的，但是位置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顧慮的事物也不一樣，而這也造成了許多衝突。大家的立場類似、都認為自己是在做「為大梁國好的事」，卻有可能做出完全不同的行動。

這些雖然看起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以前的我並不理解。以前在大診所上班的時候，只看得到眼前的問題，當病人開始無理取鬧、甚至出口罵老闆時，我會踩很硬，覺得原則就是原則，不能隨便更改。但是老闆不一樣，他看到的是病人未來帶來的收益，在一些明文規定的事上，會多給病人一點方便，病人情緒好了，自然更容易掏錢出來。我以前會覺得老闆這樣很不尊重底下的醫師，畢竟開會的時候都說好了，遇到什麼情況就要怎麼處理，但是他自己出爾反爾。

但現在換我自己當老闆，我開始可以理解他當年為什麼這樣做，畢竟我們就是開門做生意，讓重點客戶開心，他們願意在我們這裡做，那就是我們的收入來源。

這種長大的感覺其實挺討厭的，這個世界太複雜，如果能單純一點就好了，但這當然只是屬於不想長大的幼稚鬼的妄想。

回到這部小說，看著虞璇機一路走來，真的很有出社會後對世界的想像幻滅，但在幻滅之後學習如何面對真實情況的感覺，儘管這部分類在羅曼史裡面，但談戀愛的成份並不高，如果是想看戀愛情結的人可能會失望，但對我這種看人談戀愛會忍不住吐嘈的人來說剛剛好。

讀墨ap： 《拍翻御史大夫》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