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謂廚藝

東方朝陽雖然武功不怎地，但烤雞的功力倒是不賴，且他相當貼心地將灶房內所有的雞鴨盡殺之全架于爐上烤，有一隻還特地拿來炖湯，光看外表清秀是個不著樣的文弱范，但拿起鍋鏟卻是個廚藝精湛的男子。

老無雙在一旁看得癡了，佩服萬分。天下武功只要是她過目便沒有不會，無一不精通，但若論廚藝，她這輩子就只能乖乖拿著碗筷在廚房外頭等著吃的份，無言曾說過，若讓她進廚房動灶火，只會把一間好好的灶房給燒個精光，還不如不進的罷。

她打小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需要張羅三餐飲食，此回遠走江湖沒帶上無言是她的失策，可因為是偷偷跑出老無教，明目張膽帶個人也真的是有些過於招搖，不如，今後帶著這個東方朝陽也好照顧肚皮？

只可惜這人的武功實在太弱了，帶著他只怕行走江湖不便。

無需提醒，東方朝陽已將一鍋米飯熱騰騰地置於灶台上，老無雙聞香靠過去，口水咽了好幾下，忍不防徒手抓了一小把飯放進口中。

「再等一下，雞快烤好了，」東方將已成金黃色澤的雞皮翻轉到另一頭，忙回身找了一個碗將已熬好的雞湯裝盛，順道惋下一隻雞腿併入碗中，置放在無雙面前：「餓了先喝這個吧，熬湯的雞肉比較易熟，湯裡頭我放了茯苓跟四神，有安神、美白、消水腫的功能，姑娘快嚐嚐看～」

無雙瞥了他一眼，先呼氣消了碗裡冒出的騰騰熱煙，喝了幾口所謂的茯苓雞湯後，方解餓意，端著碗不放滿意地點點頭，半是狐疑地說：

「你果真是蒼松派弟子？說你是廚子還比較像。」

她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沒想到東方朝陽卻點點頭，一副妳怎麼知道的樣子，默默地回身顧著烤雞，一邊絮絮滔滔說道：

「我五歲時被師父撿回去之後就一直獃在廚房裏頭，十四歲才開始一邊做廚房的事一邊習武練功，」話說到此處有些不好意思的捎捎頭，又接著說：「咱蒼松派的練功心法是要幼時開始練最有效，所以不像其他師兄自小練功底子好，我是少年時期得了師父首肯才開始練功，年紀有些遲了，武功也就馬馬虎虎，廚藝倒確然是比武藝高明了一些些，但行走江湖還是忍不住端出蒼松派弟子的名號，倒是徒惹老姑娘笑話了。」

這無雙一聽，忍不住心道：這位藍衣青年口中所說的師父也太過奇怪，五歲將人撿回過了九年才開始教人家練功，貴派練功心法又以幼時為最佳，若有心教導何不撿回來開初便傳授心法教練武功？只怕這師父對這位撿來的徒弟是無心吧？

她心裡這麼明白，可明面上對著藍衣青年也不好意思說白，剛剛不過提起師父二字而已，青年那俊美的雙眼便灼灼發光，可見得那師父在青年心目中有決然不可撼動的地位，她看破不說破，也算是明哲保身進退自如。

無雙繼續默默喝完一碗湯，將碗裏頭那一隻雞腿給啃完之後，才慢悠悠地說：

「姑娘就姑娘，你別老加個老字行不行？」

不給東方朝陽回話的機會，接著又拿著空碗對著他比了比道：

「說說看，你為何被那漢子追殺啊？」她將空碗遞給他，東方朝陽接過之後，展顏笑問：

「要再來一碗嗎？」

無雙搖搖頭，下巴指指他身後正烤得金黃啵亮似乎已在收尾的烤雞，雞香四溢，引人吮指飢腸轆轆，其意昭然若揭：意思是她等著吃烤雞。

既然姑娘已心有所屬，東方自然明白其意，繼續將姑娘提問給負責回答：

「噢，我奉師命上梧桐派遞帖，這群賊人他們是來劫我身上這張帖的，沒想到剛好遇見姑娘相救，小命才得已保住。」說著說著又端著空碗回身向老無雙行了一個禮。

「什麼帖子這麼重要？給他們不就好了？拿命拼搏做什麼？」

他沒心沒眼直接回答：「是下一任江湖盟主的邀請帖，」東方朝陽頓了一頓，料想這位姑娘應該與江湖無關牲畜無害，所以加以進行說明：「江湖盟主每四年改選一次，由現任盟主發出邀請帖，按照這四年裡頭江湖幫派的興盛武功高者擇五位分送帖子，裡頭有比試的日期地點，接獲帖子的英雄豪傑可赴約比試，獲勝者即為下一任盟主。」

無雙「噢」了一聲，遲疑了一下，挑挑眉又問道：「所以這下一任盟主比武是認帖子，不是具名認幫派認人？」

見東方朝陽遲疑半响後點點頭，無雙終於忍不住道：「我看你師父派你送帖子出來分明就是想讓人來搶的唄？」

這種比武定盟主的規則實在太容易被壟斷了，只要現任盟主有私心想留任，假設他送出五張不具名的帖子分送各幫派，送出後只要派武功高強之人半路攔截，多半這五位下屆候選人便半路易主，現任盟主續留任簡直是易如反掌。

其實這一路上受過大大小小前仆後繼的搶奪時，東方朝陽便曾經想過這一點，只不過師父在這江湖上口碑向來以廉潔自正著名，這麼多年來連任盟主也未曾招致過其他幫派的不滿或譏言，再加上盟主遴選之制早已行之多年，他便也沒再細想下去。

不過歸根究底，這規則到底是誰訂出來的？總不可能是他師父吧？

東方朝陽啞口無言，想為自己師父辯駁，卻又無言可辯。

「你看吧，另外四張分送哪幾個幫派，你可知曉？」

東方朝陽搖搖頭：「所有的帖子送往地都是保密的，由師兄們分別去送，我只知道我這一張是負責送上梧桐派。」

無雙嘆了嘆氣，不得不點破道：「既然是保密的，為何你的行蹤卻偏偏被泄露了？你呀，傻不隆咚的，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被誰給害死的。」

東方朝陽雙瞳明顯一暗：「師命不可違，東方這條命若是師父想要拿去便是，朝陽二話不說，反正若非師父當年出手收留我這崽子老早就不知道死在那條陰溝裏頭了。」

老教主曾經告訴過她，江湖上有些人冥頑不靈、食古不化，腦子相當硬，看來眼前這位東方朝陽便是這一類人。

無雙饒富趣味，聽得東方這番話，她差不多也曉得東方朝陽的師父是何方神聖了。「所以.......你師父便是當今江湖盟主？」

「正是。」東方朝陽意氣風發地挺胸答道。

「當盟主要做什麼？」

「維持江湖正義，調解江湖恩怨。」

「就這樣？」無雙哼了一句，說：「無趣。」

「當然不只這樣，江湖盟主負責保管“十大武功祕籍”四年，這四年內可以任意練這十大武功.......」

「十大武功祕笈？那這就不公平啦，當今盟主既負責保管又可以自練，怎麼著邀請五位來參加下一任盟主選拔都不公正吧？我猜，當今盟主應該也可以加入下任選拔是唄？」十大武功秘笈聽說是百年以前江湖十大高手為了遴選出管理江湖的盟主而不藏私將畢身絕技撰寫成冊，唯當任盟主保管之，誠然是犒賞辛勞統帥江湖的一分大禮。

對於好武者而言，可練得這十大裡頭任何一門絕技便已是世上最頂尖高手，更何況裡頭記載了十門絕技這樣多，這可說是畢身求之不得的一冊書籍。

「嗯，老.....不老姑娘所言確是如此，姑娘可是江湖中人？」

老無雙冷哼了一聲。照這樣的推選制度，能選得出別人當盟主也特奇了。「你家師父當了盟主幾年啦？」

東方朝陽驚了一下，他蒼松派這十多年來名聞江湖是謂天下第一大派，即便是普通人也少有不識江湖盟主之人。「姑娘有此一問定非江湖人士，家師已任三屆盟主，今年已是第一十二年。」

看來這位蒼松派弟子不僅武功弱，見識也挺普通，這麼明白的事也瞧不清楚，說不定這五張發出去的請帖，根本就不是請帖，不過就是幌子而已。

「帖子在哪？」她忽然甚感興趣，忙沉聲近身問他。

東方朝陽登時繃緊身子不敢有答，默默拿著鍋鏟堤防起意欲逼身而近的紅衣姑娘。

「本姑娘問你，帖子在哪？」她眯起眼睛，原本坐在桌上在半空中晃啊晃的雪白雙腳頓時下地，一副狠樣地靠近他數步。「你不是說要報救命之恩嘛？帖子拿出來我看看。」

「姑娘不是說幫忙烤了雞就算在下報了救命之恩嘛？」東方朝陽哭喪著臉，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怪只怪自己笨，將身上有江湖盟主請帖之事說將出口，任何有心搶奪之人根本毫無障礙便可撂倒他，取而奪之毫不費力。

這下他怎麼對得起客棧內那些捨命已死保護他的師兄們？

「我只是想看看，我有說要搶嗎？」無雙冷冷瞪了他一眼，接著又冷冷地反問他一句說：「如果我要硬搶，你又擋得住我嗎？」

東方朝陽又被堵得無話可說，這位老姑娘的武功著實神鬼莫測，他決計接不了一招，躊躇間只好摸了腰間的暗袋抽出一紙紅色信封，抓在手上正猶豫著，自幼受的師訓便是以師為天師命決不可違，可眼前又是救命恩人，他一時難以抉擇.......

無雙一見便迅速抽了過手，揚著信封說：

「權當是我霸道搶過來看，與你無干。」語畢快速抽出信籤掃過內容，看過後嘴角微微噙了笑，過後又仔細將之復原，還給全程呆若木雞，彷彿被點了穴道的東方朝陽。

臨行消失前她不忘將爐上整隻烤雞用油紙仔細包覆後拎在手中，拍拍東方朝陽的臂膀，語重心長地嘲笑著：

「前路多艱，你多保重，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