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聽白髮蒼蒼的老教主談論過江湖,整個江湖概略估算約有十萬八千里,千千百百個門派阡陌縱橫佈于其中,每一幫每一派的勢力範圍皆有所劃分,勢力與武功為相對稱,武功越強者勢力越大,武功越低者簡直無勢力可言,據這二十年來整個江湖勢力統一估算,天下第一大幫為水上幫,而天下第一大派則是蒼松派。
整個江湖依山水可分兩派:水上幫專管江湖船行之事,蒼松派擅長江湖山林之事,這兩大幫派向來山不管水、水不管山,兩者勢力劃分分明不相踩踏,相安無事二十年。
但涇渭分明的江湖勢力中,總也有那麼幾個不給管束的異類,比如說最著名的即為位於東北深山群林中,教內門徒個個武功高強的“老無教”。
老無教自成一派閉鎖于祈老山上,教中千人自成一個國度與世隔絕,創此派者為百年前一位武功奇崛的不世奇才,因緣際會困于此處,又因緣際會自創了幾門絕技,脫困後返回江湖之際展現武功紛紛打落當年一干排行前十的高手,之後被不肖份子劫殺武功祕訣數年,但覺無趣只好又再度歸隱祁老山,在此處落地生根了好些年,門徒漸聚,為了將一身武功傳于世,創派老無教。
老教主曾經誇口說道,門下隨便哪一個教徒一入江湖都可自立幫派,可也從未曾真的有哪位不怕死的教徒敢脫教自出祈老山入江湖,除了她之外,她是老無雙。
每一位老無派的教徒皆姓老無,與血緣沒有任何關係,這是入教的第一項規定,以此二字管束整個教派是當初創派者的堅持。
老無雙隨身從未攜帶過武器,真正動起武來時隨手講究天人合一,就地取材。
比如說,眼前現下,方圓百裡唯一的客棧,她只不過是想進來裹裹飢喝喝水,一踏進客棧裡頭便見遍體橫橫豎豎躺了十幾條漢子,或胸或肚的皆一刀斃命,刀法甚是精準且精湛,不浪費過多的體力在過招之上,可以見出這名劍客在劍法上有相當一定的造詣,至少已花有二十年苦功。
她嘆口氣,老教主明示過她,江湖是個糊攪蠻纏之地,你不殺人人卻要來殺你,此言甚是果不其然一踏入茫茫江湖裡間的一小小客棧就撞見了是非。
客棧正中唯二還直立著的兩條漢子正在以生命搏鬥,只見玄衣漢子武功高于另一藍衣青年,青年提劍擋了幾招,她只看了一眼便將腳邊的殘凳踢了上手,選了一個有殺傷力的角度,就是尖尖的那一頭,使力扔出去前將武功微微注入進去,玄衣漢子一中招便死不瞑目地睜著眼正面倒臥在藍衣青年身上,完全不知道背後被一位女子給悄然偷襲成功。
藍衣青年狼狽地從玄衣屍身下竄了出來,洩憤似地踢了踢屍身,然後一臉討好似地趕忙上前長揖落地,對著救命恩人道:
「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救了在下,還未請教芳名,在下蒼松派東方朝陽,將來定將報一報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倘若非這位姑娘伸出援手相救,東方自知今日難逃一死。
「唔?你武功這麼低,要怎麼報此救命之恩?」
無雙紅唇豔豔,幾乎是嘲笑的口吻,半是認真又似玩笑地盯著他。手上不知何時摸出一把琵琶,她懶懶正坐在客棧階梯上五六階之處,兩腿交叉紅衣敞開內裏若隱若現,一雙白皙的雙腳十指根根錯落分明,更是毫不避諱赤裸裸現在藍衣青年面前。
東方朝陽微微一滯,只得趕緊撇開視線,俊逸的臉上忍不住悄悄攀紅,半是羞愧半是沈默不知如何開口言語。
「......」
無雙抱著琵琶在膝上,撥了幾個音:「我姓老。」
「老姑娘?」東方朝陽被這幾個音律撩撥後身子又微微一滯。
定定看了他半响,無雙扯扯嘴低頭調音,半是調笑:「我看起來很老?」
「不......姑娘很年輕,姑娘一點都不老.......姑娘可否告知全名?」東方避開了姑娘的黑瞳,低頭又不敢去望向那紅衣下的白皙,只能相當認真的看著階梯邊角,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她不抬頭,不言不語不置可否開始彈奏了一首輕快的曲,歌聲比他聽過的絕代歌姬還要絕代,隨著音律打著拍子的赤裸雙腳時快時慢撞擊踩踏著梯階。
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逍遙~
女子紅衣白指錯落有致,身段比傾城舞姬還要傾城,更重要的是,她的臉色無比歡快,顯得相當享受著音律與當下的心境。
天越大心越小,不求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
曲終音律卻還縈繞在東方朝陽耳裏迴旋,半响無法言語。
無雙扯起唇角,將琵琶擱置在梯階上,紅影一閃便失去蹤跡。
對無雙而言殺人何其容易,不過落花紛飛瞬息之間而已。
老教主自她小便如此教養無雙,殺人點頭而已,只看她順不順心、合不合意。
剛剛在客棧裡頭的那一齣,不過就是她比較喜歡穿藍袍的男子更甚於赤袍漢子,但見人家屈居下風便忍不住拔刀相助,噢,她手邊其實也沒有刀,拔了椅子上的一根木頭相助罷了。
果真如老教主所言,江湖中人的武功特低,教中隨意一人下山都可以自創教派占地為王。
她踢了踢廚房內的幾個木簍子,幾隻雞鴨從被翻開的木簍子往四處飛逃,她又掀起灶爐鍋蓋,裏頭有幾個小饅頭,她抄起手一個咬在口中,其餘的皆放進袖裡,一顆不漏。
一路行來方圓百里黃土漠漠,已有幾日未曾進食,饒是她武功高強不吃東西也捱不過七日,可惜這間客棧的店小二跟老闆都不知竄逃去哪,見著這幾隻活雞不給烤來吃解解饞還特可惜了。
心中才這麼饞念一出,轉念趕忙輕功一躍,回到剛剛的客棧大廳裡尋那藍衣青年去,她抿抿唇:不是有人說要給她報一報救命之恩嘛?
果然那位蒼松派什麼東方朝陽還愣在原處未曾移動過,她扯扯笑,梨渦隱隱而現:
「喂,不是要給我報恩嘛?去廚房給姑娘我烤一隻雞來便算你報了此恩如何?」
東方朝陽見老姑娘去而復返,先是一怔,復又聽從她的指示,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恭謹地說:「在下遵命。」
「噗,我比你年輕許多,你就別老是行禮拜我,搞得我好似你家祖宗一樣。去去,快去烤雞來,姑娘我餓扁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