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峨眉之行,达成了几项成就:
- 从山脚的报国寺全程徒步登上金顶
- 夜宿寺庙
- 搭乘了峨嵋山的缆车
- 和猴子摔跤
- 没有摔断手
第一项难度高最,花了我两天时间,第二天到顶的时候,蹲下来脱个冰爪感觉都要断气。
从上图可以看出,徙步登山的路线有多种选择,而我选的是黑笔描出的这条线,从报国寺至伏虎寺至清音阁至万年寺至洗象池至金顶,共计46公里,花了两天时间。
埋头登山9个小时,从海拔533米的报国寺爬到海拔2050米的洗象池,共计30公里,累计爬升2000米。我的iwacth自动记录,只有24公里,但别人都说有30公里,那就30吧,谁不贪慕虚荣,图个数据好看呢?说服自己手表记录的是水平距离,因为它自动识别为徒步,不是登山,也不是越野。
峨眉是儒释道三教共生之地,低山区就是山和庙以及各种道观。因为我对于这三者皆缺乏了解,加上每个庙门口都要戴口罩扫场所码才让进入,索性断了念头,反正我也看不懂,过门拍照留念而不入。
话说道教和佛教都是多神教,每个庙里供的神都不一样,可能各司其职。我不知道那些逢庙便进去烧香磕头的人弄不弄得懂他求的东西是不是对面的神佛职责范围内的,我肯定是搞不懂,也不太喜欢这种功利色彩。我认识的人里,会烧香的不少,会读经的,没有。不像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只有一本经书,很容易进入,佛道教的典籍好像太多了,一位如我一样的麻瓜尝试了解,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我很喜欢佛教“慈悲”的概念,类似现代文明里的人道主义。目前旧约看完了《申命记》,都没发现这一点。
题外话。
中峰寺和广福寺之间,有个检票点,需要购票进入,成人票160元。之前的那些山寺殿,都可以免费参观。中峰寺和清音阁之间,大下坡,下得我心慌意乱,担心走错路,也担心后面的债务凶猛。那之前,功课不足,仍想走另一条更长的路线上山。
在清音阁,被路边拉客的大姐拖进她家吃饭,一问才知,更近的一条路,离洗象池也有15公里,天黑之前能到已属不错,才改的主意。大姐估计指望收我个三四十块最多了,想不到我耍了个阔,一个人点了两个菜,一个鱼香肉丝,一个野菜烘蛋,总共65元,味道和宣传相去甚远。炒菜的“大师傅”闻声而来,等菜端上桌,我转头看见他离开的背影,肩背的衣服上覆着一层泥土,不知道从什么情境中来,于是也恍惚觉得菜里有土碜牙。他家的小狗见菜上桌,跑过来蹲在我脚下眼巴巴地瞅我,于是,两盘菜里的大部分,都进了它的肚子。大姐倒是“知恩图报”,临走前看我半路捡来当杖的竹竿磕碜,送了我个厉害的,连说谢谢照顾生意。
也是在清音阁,第二次碰到山下擦肩而过的一对父子。父亲约莫四十岁,孩子十来岁。开始一直走我前面,每人背一个背包,当父亲的领路,不断背转身鼓励儿子,教他怎样节省体力,看得我相当羡慕。既羡慕儿子,也羡慕父亲。后来趁他们进寺庙,我才领先。在清音阁,父亲给儿子照相,许是儿子有些累了,我听见当父亲的以快活的口吻冲儿子喊:阳光一点,不要一幅失败者的表情。
在万年寺前的休息点,又有拉客的女老板,和我一直走到万年寺。初时以为只是顺路,随便聊天,还挺愉快。她说她家种茶,便是大名鼎鼎的“峨眉雪芽”,要请我喝一杯。后来听我说要去洗象池,便坚称不可能,“离这儿还有二十多公里,坡陡得很,我们本地人都到不到。”一直怂恿我从这里走去一公里外的汽车站,坐观光车上雷洞坪。那样会顺便经过她家,便可以进去喝茶歇脚。我坚辞不授之后,她就不再理我,自顾自走了。但被她这么一说,我又有点儿心里打鼓,要真的还有二十多公里,那我确实到不了。可是,清音阁的农家乐,明明说的十几公里,也对我赶天黑到达充满信心。
在息心所碰上一对母女,年纪和上一对父子差不多。母亲穿着皮靴,留着长发,显然不擅运动。女儿体力很好,一直鼓励母亲。和她们确认距离,确定万年寺的拉客女心怀不轨。这对母女的目的地也是洗象池,但我自来不喜欢和陌生人同行,便先走一步。后来在洗象池前遭遇猴子袭击时,想起那对母女,如果也遇上这样的事,恐怕会吓坏了。但直到睡觉,没见到她们来寺里落脚,想必是在中途安顿下了。还好。
从息心所,又有大下坡。后来一路爬升,到洗象池前的一段路,要爬升400米,连续1800多个台阶,称为”钻天坡“。加上海拔渐高,冰雪渐厚,直让人心力交瘁。在离终点不到100米的地方,有个小店。店主是位大叔,见我来招呼吃饭。天色渐晚,急于赶路,本不想吃,大叔说五分钟就到洗象池了,寺庙里已经过了饭点,只能在这里吃。于是退回来,脱了冰爪,要了份回锅肉,40块。菜单上写的”回锅丝“,大叔说是旅游局统一印制的菜单,打错了,价格也是他们订的。我问那要不要给旅游局交钱,说不用,旅游局还要给他们补助。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一个人在这里开店,大叔不说,我也觉得殊为不易,40元一盘回锅肉,算不得太贵。
吃完饭,山里还剩最后一丝亮光,不知道大叔说的100米有没有折扣,行心似箭。转过弯,不留神一只猴子跳到我背包上,使劲往后扯。我吓了一大跳,被它拉扯,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死命拽着胸前的背包袋子,怕一松手真被它抢了去,那就玩完了。我大喊,一面试图甩掉它,可峨眉的泼猴果真名不虚传,它完全不怕我的叫声,也甩不脱。后来我往后倒,许是把它磕着了,它才松了手。我赶紧起来,跑下平台背靠墙站着,一面空挥着手里的棍子。猴子不怕,冲我呲牙咧嘴,然后跳上台阶的栏杆,和我对峙,一面往山上张望。传说不能真打猴子,会惹怒它,它会呼朋引伴前来报仇。一个我都对付不了,要是来一群,妈呀,不敢想。脑袋飞速转动,突然想起,包里有吃的。把包从背下拿下来,拉开拉链。猴子见状,也慢慢靠上来。我拿出早上在山下买的一包蛋黄派,使劲往山下扔,猴子追下去,我赶紧跑。一边跑,一边听见他撕破塑料包装的声音。
还好,大叔没骗我,洗象池的山门便在下一个转弯处。我颤抖着膝盖走进山门,有个女生迎头问我,还要往上爬吗?我说不了不了,要住下。然后跟她说了我被猴子打劫的经过,她很惊讶。
那天晚上,我跟祥林嫂一样,见人就说我被猴子抢了。寺里负责接待客人的大姐说,可以打,要做势狠打,一般打不着,但猴子见你当真,他就害怕。虚张声势是没用的,猴子聪明呢,它看得出来。
洗象池另外还住了一对母子,年纪看上去要比之前遇到的亲子组小上几岁。妈妈听我说遇袭,特别害怕,极力要求第二天同行。我其实是不想的,虽然我才是那个”被蛇咬“的人,但当我知道了可以下手真打的时候,我就不怕了。我手里的竹竿将近三四公分粗,还治不了你个泼猴?但这妈妈显然也是不常户外的那种,胆子小,又带着孩子,好说歹说都不行,不敢打不敢打,惹恼了它们还得了?我有点儿无奈,这很多人类啊,就是宁信江湖传言,不信科学经验。
寺里的住宿条件差早有耳闻,但洗象池的晚上,还是超出我的想像。我住的五人间,50元一张床,那晚再无别人,于是包场。甚至整个后院都被我包了,女生们住在前院,和寺里的工作人员一起,和尚住在哪里我不知道。厕所要去后院的后院,下两道台阶,拐三个弯,还是非常古老的那种蹲坑,坑与坑之间由混凝土矮墙隔着。那个妈妈不敢去厕所,一定要另外的女生一起。我半夜起来的时候,不远处空山寂静,大雾迷漫,过道里灯光昏黄,只有厕所外一点水声潺潺。虽然晚上闲谈的时候跟女生们说佛祖眼皮底下不会闹鬼,不用怕,然而真到了半夜,还得逼着自己步履匆匆。
房间很冷,床铺也是潮湿的,零下的温度,唯一取暖的设施是床上的电热毯。高温从七点开到半夜,才觉得床上干了一些,身上也暖和过来。但放在旁边的羽绒服白天被汗水浸透,半夜里仍是湿的,往身上一披,噤不住一阵哆嗦。想起小时候,冬天的早晨,我妈先起床,把我的棉袄捂在她被窝,暖热了我才起。幸好那晚其它床上都没人,我可以再开一个电热毯,把衣服捂起来,以免早上再经历一次哆嗦。
原本还带了电脑(所以千万不能让猴子抢了),还想着白天爬山,不耽搁晚上写文章。但是躺在被窝玩手机,一会儿手就冰凉。那晚我连脸都没洗牙也没刷,洗澡更是没有指望,一身潮湿粘腻就上了床。
也是这一天,我用在路上和在床上的时间,听完了
@Jeger 推荐的两集播客,关于两位同志基督徒的信仰之路。播客的主持人也好,两位主人公嘉宾也好,他们对于上帝之爱有自己的看法,他们都很温柔宽厚,让我相信那才是信仰应该赋予个人的正确气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