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l糖 #主錫糖 #飛咻。主線完結後有All糖+糖受6對CP肉文,共八篇。
* 時空背景半架空;私設工作室就在宿舍裡。
* 本系列寫於2019年,2021年完結並發售實體書。
09. 牢 籠
最後一封訊息已經是一個月前。
他們的時間自那一刻停止。冰冷簡短的文字始終懸在介面頂端,曾經想第一眼看到的名字,對比底下不斷跳出通知的新訊息,如今是格外諷刺。靜默在他倆之間不斷延展,彷彿黑洞──流逝的日常、每分每秒、曾經的光點與歡笑……被全數捕捉,就這麼消失在橫亙他倆之間的靜默。最後一條訊息所標示的時間線將他倆的聯繫切開,原先相連的神經被切開,分裂為兩個獨立的個體,另一道呼吸似乎從此與自己無關,風隨著大氣層消失,水面不會再起任何波瀾……
──如果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夢裡,他們不曾在一起。
他們不是防彈少年團,只是兩個互不相識的路人……不,只有對方不認識他。他看著他挽著那個美麗的女孩,曾經佔據對方生命不知道多少的女孩,可能始終在等他的女孩。他終於又能撫著那頭波浪鬈髮,替她把被風吹亂的髮絲順到耳後,寵溺地露出那道好看的笑,眼中的星光只為她而閃耀……
他躲在街角偷偷望著,感受著自己的目光有多醜陋,最後釋然地目送兩人消失在街道。
夢裡的他,是祝福他的。
夢裡他不曾耽擱他,不曾讓他痛苦。他不曾磨損兩人的感情,對方也就不曾逃走。
忽然,落下的夕陽沿著原來的軌跡升起,他看著緩緩移動、倒轉時間的火球,感到自己的呼吸道像是被拉上密封袋的鏈條,肺泡被抽至真空,他的靈魂與一切隔絕,而街道被夕陽燒得一片通紅。
戀人再次出現在街角、沐浴在紅色之中,背光的人體曲線、髮絲末梢,全都鑲上燦爛的金邊。這次他戴了墨鏡,卻遮掩不住滿溢的蜜意。他摟過她的腰、捧起她的小臉,目光在精巧的鎖骨項鍊、耳垂和唇上停留,他們帶著笑容擁吻。第一吻,啄得輕巧。第二吻,濃得令人眷戀。第三吻……難分難捨。
是啊,這才是他應得的。
他只希望他幸福。這樣的幸福值得對方擁有。
那畫面彷彿一世紀那麼久,只有他被遺忘在宇宙的角落。退到鏡頭外的他從來都不重要,只要畫面中的主角幸福就好。
他寧可這樣就好。寧可這樣就好。可是,本該繼續深情的男子卻緩緩轉頭看向他。
『暫時保持距離各自冷靜吧。』
打破第四面牆,他突兀地說。
『抱歉。』
周遭景色開始消融、瓦解,女孩轉身走遠,他主動跟上,挽著她的手一起消失在無垠宇宙中;他雙腳失重,不斷下墜──他平靜地享受墜落,等待即將迎來的撞擊、肉體的迸裂……
──呼吸道忽地被打開,冷空氣重新灌入肺泡。他倒抽一口氣。重新獲得的呼吸太過刺痛,比逐漸讓人脫力的窒息還令人難受。
他抓緊手中的被角,加大單人床上突起的一小團物體蜷縮得更小。
陌生又熟悉的環境音逐漸侵蝕他的意識,他不記得上一次這種時間在房間醒來是什麼時候。撇除作息不正常的行程,這種時間他要不是在工作室的沙發睡去,就是依然清醒。
他緩緩轉頭看向四周,房間的景象逐漸清晰,他開始明白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在他身後沉穩入睡的人是珍。前一晚的酒醉令他頭痛欲裂,事後的疲憊痠軟開始喚醒每一處細胞。
然後,現實殘酷地將他拍醒。
在南俊的包容之下,他終於啟口。揉合心痛與自責、因劇烈起伏瀕臨碎裂的胸口,淚水和腫脹模糊他的雙眼,他泣不成聲、他不斷顫抖……他最後的記憶混亂不堪,他只能推想是基於擔心,才把睡著或暈厥的他送到珍哥的房間,好在他醒來時能被妥善照顧。
他疲憊,麻木。雙眼又乾又痛。
什麼感覺都無所謂了。
──他再次逃進夢中。
鄭號錫看著手機裡那位姐姐傳來的加油打氣、昨天通話的秒數,返回上一頁立刻在訊息列頂端看到被置頂的名字。
『抱歉』
名字下方顯示的是自己那天在練習室終於下定決心,而發送出去的文字。他按下發送就立刻關掉手機,他終究不敢去看對方是立即已讀、還是有什麼回應,而是再次投入到舞蹈中。
大約一週之後,不見那個置頂的聯絡人有任何回應,鼓起勇氣一看,是已讀。
他們有默契地從彼此身邊逃開。
不是正式的分手,卻比分手還糟。
……一個月後的現在,他決定這次由他先起身面對。當然過去也不乏如此,但這次不同:閔玧其不再主動把他拉離怯懦的漩渦,他自己爬上來了。他要用理性把拖延許久的病灶清理乾淨。
團隊當然還是要走下去。他討厭這個樣子,閔玧其也討厭,其他團員更不可能會喜歡。兩人的事情沒理由拖著其他人下水,他相信若自己願意好好面對、和玧其講清楚,那哥能調適過來的……不,也許需要調適的只有自己?他苦澀地輕笑,那個嫁給工作的男人說不定早就懶得和他扮家家酒。
昨晚將是為了閔玧其逃到練習室的最後一晚。他想。
他必須當個Hope。即使不是閔玧其的Hope,他不能放任絕望在自己身上停留。
夠久了,鄭號錫。你膽小得夠久了……不能再等他來安慰你了。
也許他沒你想得那麼在乎你。
長年以來的仰望、傾慕的心情依舊存留心中,他依舊欣賞他,無法完全仇視也無法放下。他只是覺得痛苦。如果關係退回以前,或者只有工作,他相信時間會修復的,他們能找回那種沒有愛情的輕鬆。
為自己勇敢一次吧,儘管碎過的瓶子不可能復原。這只瓶子只為裝入那朵花而生,這輩子只為那朵花而存在、而碎裂。然而清澈微甜的水開始發臭,腐臭的水浸潤著瓶子,花開始枯萎。唯有一次的花樣年華終會逝去,他必須在逝去之前將凋零的花瓣抖落。
但此後,不再有花比逝去的那朵更配得這只瓶子。每朵花都獨一無二,只有那朵能跟它完美地相互襯托。即使將瓶子碎片黏起,水終究會流出,再美的花放入有裂痕的瓶子也不會完美。
而他是魚不是花,瓶子的花紋看似光鮮亮麗,裡頭世界對魚來說卻太小,他應該要去更廣大的遠洋。
閔玧其不是鄭號錫的信仰。
而他的希望不是他。
早晨,宿舍的門被帶上。
宿舍裡一片寧靜,恬靜的晨光映在沙發上。
成員們一定還在貪睡……他慣性望向某扇裝設密碼鎖的玻璃門,接著因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微微一怔,自嘲地輕笑,搖搖頭甩開那些熟悉的影像:看著未被讀取的訊息嘆氣,換上他喜歡的笑、按完密碼提著早餐進門,用親吻和撒嬌半推半哄,說服他鑽入他的懷裡偷閒。
……習慣真可怕。
輕手輕腳地走向房間,三個忙內不知道又把房間玩成什麼樣子了……大概又是在一片混亂中彼此抱著睡覺吧,想想就覺得可愛。盤算著要用什麼有趣的方式打擾三個玩具的清夢,便看到柾國從房間裡走出來。
「喔?今天起得真早……」
他笑道,卻在對上忙內的雙眼時感到不大對勁。
──碰!
柾國向他衝了過來,揪著自己的衣領就往牆上按。他的雙眼因憤怒而發紅,然後逐漸盈滿淚水、面孔漸漸扭曲,咬牙瞪視著被嚇傻的號錫。
「嚇、嚇我一跳……」他感到混亂,如果是玩笑也太用力了吧?是一時沒控制好?「柾國……?」
發狠的小兔子不語,依舊抓他抓得緊緊的,眼裡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號錫凝視著他,嘴角與眸色隨著聲線下沉。「……我現在沒心情跟你玩。放開。」
他抓住柾國的手腕要把人甩開,沒想到對方用雙手以更大的力道再次將他揪起,他的後腦勺因猛烈的撞擊而吃痛。
「誰在跟你玩了?到底對玧其哥做了什麼……號錫哥──!」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失控的怒吼。
號錫是真的嚇到了。他為什麼會這麼失控?又為什麼提到玧其?玧其怎麼了?
正想反問,一個人影淡然地插手將田柾國拉開。
──一記左鉤拳不客氣地將鄭號錫撂倒。
景象快速旋轉、接著是地板的觸感,最後才是發熱腫脹的嘴角。他暈呼呼地伸手碰觸,神經末梢彷彿帶電,瞬間電流令他反射性彈開。
他緩緩看向那張冷漠的臉,怒氣油然竄起。
「金泰亨你做什麼!!!瘋了嗎!」
平時鮮少表現的魄力因怒氣瞬間爆裂。被怒吼的名字主人泛起不屑的輕笑──宛如電影畫面一般,連不屑都過分好看。
「我做什麼……?那哥你做了什麼……?」
智旻出來從旁拉著泰亨──他的雙眼同樣紅腫,還有黑眼圈,他小聲地喚著泰亨試圖勸阻,平時軟軟的奶音此刻不但沙啞還帶著鼻音;南俊也從房間出來,拍著號錫的肩要他冷靜些。
閔玧其拖著腳步走了出來,連拖鞋都沒穿,扶著牆遠遠地望著眼前的鬧劇,腦袋一片空白,靈魂彷彿被抽乾。跟著人出來的碩珍擔心地觀察玧其的神色,輕輕搭著人的肩想勸人回房。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鄭號錫的聲調比起方才冷靜許多,尾音卻在發抖。南俊按著號錫的肩、智旻按著泰亨的;柾國則脫力地靠在後方的牆上。
「你對玧其哥做了什麼你很清楚不是嗎!」
「我做什麼了?我做什麼了你倒是說啊!為什麼都提玧其哥?」
「事到如今還要裝傻嗎?都在那種時候哭喊你的名字,怎麼可能沒發生什麼啊!」
「泰亨啊!」「哥!」柾國上前拉著泰亨,智旻、柾國和南俊同時大喊。
另一邊的珍也拉著玧其,苦口婆心道:「玧其你先回房間,玧其啊……」
號錫扯出一抹冷笑。
「……哇,真是要瘋了。那種時候?什麼時候?──你到底在說什麼?」
金泰亨被鄭號錫的態度徹底激怒。
「糟蹋人也要有個限度吧!憑什麼做了之後還霸占人的心讓人心痛啊?因為你玧其哥做了什麼……我……又做了什麼……」
他定定看著號錫,肩線和胸膛不自然地起伏,淚水翻湧,緊咬顫抖的唇避免嗚咽聲傾瀉而出;他緩緩伸出抖著的手,用力戳向心口,一下、兩下──
「這裡……這裡多痛,這裡有多痛你知道嗎!!!」
……鄭號錫覺得他的理解力有點跟不上。
「你在說什麼……什麼糟蹋?」
他什麼時候糟蹋玧其哥了?
「……才剛回來就莫名其妙衝著我發火這算什麼,玧其哥到底做了什麼你又做了什麼……倒是講清楚啊!!!!」
南俊壓著怒吼的號錫,低頭順著他的背,期望熄滅這一觸即發的怒火──
「……我不想說。」泰亨撇頭看向一旁。
號錫翻了個白眼,仰頭笑了出來。
「哇……要瘋了真的。真無語。突然抓著人就打,不用敬語、衝著我罵……然後又不說理由?真是要瘋了……」他偏頭,雙眼倏地瞪大,眼裡閃著會吃人的光。他猛地推了泰亨一下,泰亨跟著往後踉蹌。「你這小子純粹想打架嗎!」
──泰亨跳了起來、立刻被國旻兩人壓下,南俊抱住暴怒的鄭號錫,一夥人激烈地喊著兩人的名字、或用方言怒罵;三人使勁阻擋即將打起來的兩人、將兩人拉開,一邊吼叫著企圖阻止泰亨說出真相──場面相當混亂。
儘管金泰亨並未大吼,彷彿是在說一句MV開頭會有的台詞,渾厚的低音格外清晰、沉穩地穿透一片吵雜,靜靜地、震撼地,重重擊打每一片耳膜。
「 ... 섹스 했어. 」
做了。
「 윤기형이랑 섹스 했어. 」
我和玧其哥 做了。
空氣凝結。
「…………什麼?」
「他喝了酒。我上了他。然後他哭著喊你的名字──這樣,滿意了嗎?」
眼前明明是號錫哥木然的臉,他卻彷彿看見另一張令人心碎的臉。
「……你剛剛,說什麼……?」
號錫動動嘴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然後,啪嚓。
理智斷裂。
「──金泰亨────────!!!!!!!」
劃破寂靜的、鹽般的粗啞。
暴怒猛烈地將他往弟弟身上丟去──同一瞬間,金南俊像是做好準備般立刻箝住他的雙臂,他往前撲的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就在空中被拉了回來,泛紅的脖頸青筋突起,他聽不清自己究竟吼了些什麼,充血的雙眼所迸發的憤怒像是高漲的烈焰,足以吞滅一切;他的目光將人緊緊攫住,企圖將這荒謬的現實搖醒──
「號錫哥……!」
柾國和智旻一邊哭喊著、一邊將泰亨向後拉以躲避失控的號錫,泰亨卻像是生了根般地定在原地,嘴邊是滲人的笑,目光遙遠而失焦。
別開玩笑了。別開玩笑了!
你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金泰亨……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他理應不知道他倆的關係,但看樣子似乎又全都知情……因為不知道他們在一起、趁玧其酒醉上了玧其?還是明知道他們在一起仍上了玧其?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腦袋一片混亂,他沒辦法思考!
……難道是玧其……?轉投他人懷抱的閔玧其、根本不愛他的閔玧其、其實還愛他卻被泰亨強上的閔玧其……腳踏兩條船的閔玧其──
玧其、玧其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別開玩笑了……拜託別開玩笑了!
「……住手……」
那聲音太小。太無力。並非懇求,因為他的情感早已在昨夜徹底剝落。
閔玧其是蒼白的遊魂,拖著不屬他的軀殼。沉重的雙腿自行向前,了無聲息。
「住手……給我住手…………」
「──────*****全都給我住手!!!!」
一切再度靜止。
他們轉頭看向走到客廳中央的閔玧其,細柔的髮絲落在眼前,乾淨的睡衣鬆鬆垮垮,胸膛因方才用力怒吼而輕喘,微微起伏。
恍若靜置真空的細白蠟燭,因缺少氧氣就要熄滅,無力地吐出一縷輕煙──那煙等同氣息,飄渺、脆弱,若是朝它伸手帶起任何一點風,僅存的氣息便會就此撲滅。
若是伸手抓握,手中會除了斷裂的細白蠟燭之外,什麼也沒有。
金泰亨失焦的雙眼重新有了色彩,染上驚慌、悲傷、心疼與愧疚。朴智旻、田柾國先是震驚,然後不知所措,他們逃避著玧其的目光,逃避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握緊了拳頭。金南俊緩緩閉上雙眼。鄭號錫──
……鄭號錫。
號錫擺脫南俊的箝制向前一個踉蹌,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他最想緊擁的人、最終決定推開的人。這段時間太漫長煎熬,時隔這麼久他終於能好好看著他的雙眼,他卻覺得對方的氣息好遠好遠。
他想伸手,他想呼喚……可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含在口中就能覺得甜蜜、僅僅看到就會覺得扎眼、仔細想起便會覺得心痛的那個名字……就這樣哽在喉頭,遲遲無法說出口。
他想伸手,卻碰不到。
閔玧其緩緩開口。
低啞,心死。
「……好玩嗎?」
他看向號錫,「好笑嗎?」──接著轉向泰亨。「覺得很爽嗎?」
然後是瘋子般的笑,層層疊疊。低啞黏膩的笑聲刮著他們的皮肉。
「好啊……乾脆發新聞稿得了── TITLE (타이틀)!!! 」
他彎曲單薄身板使勁大吼、喘著氣。
「……防彈少年團閔玧其!和團員亂搞……不但糾纏弟弟鄭號錫──」鼻音和哭腔讓號錫的名字變得混濁,他的身體開始顫抖。「──還勾引!」他轉向泰亨,聲音變得無力。「……弟弟金泰亨。」
他笑了起來,面色慘澹。
「怎麼樣?這標題。滿意嗎?還滿意嗎……?滿意了嗎……告訴我啊……」
「玧其啊……」珍要拉他,卻被他閃躲。
熟悉的感覺襲捲而上,重心開始不穩──
巨大的黑暗緊勒他的喉嚨、擊打他的腹部,內臟不斷揪緊、翻攪,逼得他想要乾嘔;胸口和氣管都被嚴重擠壓,無論如何努力嘗試調整呼吸、使勁力氣呼吸得越來越強烈而大口,吸入的空氣彷彿是這世上不存在的毒氣,伸進喉頭撓刮,越來越口乾舌燥;冷汗自額角沁出,周遭的景象與聲音像是被一層厚重玻璃隔住,黑暗侵蝕著他的視野,心跳雜亂、胸口疼痛,身體沉重、冰冷麻木痠軟,彷彿不是自己的……他被丟入令人窒息的真空,只能不斷發抖……世界再度剩下他一個人。『沒有人可以救我』。
世界與他無關,他的軀體與他無關,過去未來與他無關──光是經歷當下那巨大的恐慌,就能耗盡所有。
恐慌。從不會有任何預警,即使上一秒再快樂也可能忽然襲來。它來得快也去得快,卻不知何時會走。發作時每一微秒都會變得煎熬,它會喚醒人體對死亡瞬間的本能恐懼,更令人恐慌的是,這次不知何時才能擺脫這種煎熬。
鄭號錫知道這是什麼。
他看過。
「哥!」
南俊以為他又要做什麼而反射性將他拉住,他推開南俊衝了過去打算扶住玧其,對方卻用盡力氣將他推開、無法掌控力道──這一推,本就重心不穩的玧其立刻向後跌去,瘦弱的身子硬生生地撞上櫃子,櫃子裡的東西因劇烈搖晃紛紛向旁或向外傾倒。
「──玧其!」「哥!」「玧其啊!」「玧其哥──!」
眾人衝了過去,卻在靠近他時不自覺停下──
只因那緩緩舉起的、蒼白瘦弱的手。
簡單的一個動作,他與他們之間立刻形成一道隱形的厚牆。那隻手沒有力氣,不具任何威脅或強制性,卻足以勾起根深蒂固、對實權的順從。
「…………誰都不准碰我。」
他細聲說。努力擠出這幾個字,扶牆站起、因腳軟而踉蹌,他躲開那些伸向他卻又不敢觸碰他的手走向房間。六人看著房門被大力甩上,緊接著傳出什麼東西傾倒散落一地的巨響──最終歸於寂靜。
充滿壓力的孤寂。
號錫唇角一抿欲衝過去,立刻又被一雙大手阻擋。
金泰亨將他拉住。
「你現在過去有什麼意義?」
「……閃開。」他盯著玧其那扇緊閉的房門,冷冷地說。
「他現在不想見我,更不想見你──非要這麼說才明白嗎!」泰亨低吼道。
「我說──滾。」
金泰亨看著那雙他不認識的雙眼,心臟驟縮了一下。
鄭號錫大步走過去轉動門鎖,叩叩叩地敲得急促。
「玧其,開門。閔玧其開門。……哥!開門。──哥!」
智旻看著低頭的泰亨,輕撫泰亨的背,安慰地握了握人的手、也跑到門前。
「號錫哥……讓玧其哥靜靜吧……」
他用懇求的語氣說著,卻換來對方森冷的答覆。
「柾國,把門踹開。」
那是命令。
「號錫哥!」智旻緊張地拉拉號錫的衣角。
「……田柾國,把門踹開!不然金南俊把門撞開──現在立刻!」
碰。碰。碰。 ──碰!
眾人跌了進去。房內昏暗、混亂,那道嬌小的身影縮在一片狼藉中,斜斜靠著床腳,無力的手垂放地上,其中一手還握著出鞘的美工刀。他的呼吸輕淺急促,頭歪向一側,眼神完全失焦。
號錫衝過去迅速收起刀片丟在地上,緊張地查看──沒有傷口。他深吸口氣穩定情緒後捧起閔玧其的臉,張口呼喚。
「玧其啊……沒事了。玧其啊──」他輕拍他的臉,試圖捕捉那抹渙散。
「哥……哥,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好?對不起,是我不好,求你了……哥……」
「玧其……閔玧其……看著我。看著我……好嗎?玧其哥……沒事了,玧其……閔玧其……」
終於,那雙眸子中飄散的塵埃一點點地重新凝聚──但當他認出是他,卻仍選擇無力地將人推開。他的呼吸更加急促、猛烈,溫熱的淚順著冰冷削瘦的雙頰而下──他哽咽地輕嘆一口,然後身子一軟就往旁邊倒。
「……哥?……玧其,閔玧其……!醒醒、拜託……救護車,救護車!」
珍倚著門框靜靜看著地板。泰亨站在原地,淚水早已泛濫成河。柾國靠牆蹲下、摀著嘴嗚咽。智旻摸出手機,發抖的雙手一邊抹淚一邊罵著哎西、終究無法好好地撥出電話,於是交給了眼眶泛紅的南俊……
號錫將人摟在懷裡,模糊一片的哭聲中,除了道歉和乞求,拼湊不出任何字句。
你以為你再也無所謂。你以為他再也不在乎。
退縮、退讓、委屈、求全。你膽小地逃開,又試圖面對。你們推開彼此,以為雙方就能自由。
最後才遲遲地發現,原來早就無法割捨。不可能割捨。
單純的存在成了習慣,習慣又化為呼吸。
呼吸時你無法清楚地辨別、感受氧氣的存在,但當它抽離,失去使它的存在變得鮮明,原來你早已習慣且嚴重依賴,沒有它你便無法呼吸,沒有它你便會窒息。
少了他,你難以活下去。
這是多麼美妙、可笑又病態的童話故事。
如果能夠學會愛自己、同時試圖了解對方,他們會不會更有勇氣?
膽小鬼逃離名為情感的野獸,跑了好久好久,最終發現自己仍困在名為感情的牢籠。
名為你的牢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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