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 现实

一

偶然机会，朋友曾参与整理一些泛黄的资料和老照片。他说，那些照片和资料很搞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其中有这样一张照片：一位农村老妇在村子的一片打谷场上，面对着一大群村民，控诉孔子。镜头封印了老妇脸上的苦楚、愤懑和悲伤，但除了“批林批孔”的白底黑字标语，丝毫感觉不到孔子的存在。

她知道孔子吗？她为什么那么愤怒？为了解开这些疑问，朋友查阅了相关资料，幸运的是当天的会议资料极为详实。

那天，听村干部向村民介绍孔子的罪行，并说孔子披着儒家的外衣。这时一个老妇怒不可遏，主动要求发言。她认为这样的行为就像小偷和强盗，为子孙所不齿。

据记载，她当时声泪俱下，控诉的内容原文如下：孔子，你要好好想一想，你把人家儒家的外衣抢走，自己披上，你一个人倒热乎乎的，那儒家全家不是就给冻死了吗？你这样做，不光是偷一件衣服，还是杀生害命啊。

二

几年前，就开始隐隐的不安，没有任何确切的原因，就是不安。

不确切源于未探究和调查，但放眼四望，要么在作，玩儿命的作；要么在混，醉生梦死与朝不保夕的混。做事的一定有，但能超越明确目标——钱、权的少之又少。这么大范围、概率、基数的德不配位，让我惊恐不安。

近两年，不安之余还多了羞耻感。

看到别国的染疫和死亡数字，幸灾乐祸有之、欢欣雀跃的有之。只要自己没粘上晦气，就假装无事，即便隔壁城市、隔壁小区全员封闭，无米下锅，也无法引发片刻兔死狐悲，反而萌生出巨大的即可满足感和幸福感。

然后，两次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寻亲少年因网络霸凌自杀了，锁着铁链的女子出现了又被消声了。近期，对那个秃顶战犯的崇拜又成了群体性共识，容不得任何指责的声音。真的魔幻，也真的羞耻。

羞耻是个体的情绪体验，羞耻不是贬义，不知羞耻才是。

知耻是对不足、缺憾接受的态度。接受才有可能改正，才可能进步。若一直沿袭古人衣钵，至今坚定地认为世界不过是由四根大乌龟腿支起来的，岂不荒唐可笑？

知耻而近乎勇是对羞耻心、羞耻能力的肯定。然而不知羞耻者众矣！

不知羞耻者是自负和自卑的结合体：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不足，好不容易有一点比别人好，哪怕只是多一斤肥肉，也能沾沾自喜一番；绝对不允许别人好，一旦看到别人倒霉，立马欣喜若狂，即便人家刚刚帮过他；做事没底线，只要对自己有益，什么都敢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此看来，羞耻和羞耻能力竟然是真正的高贵。可惜，不知羞耻也就罢了，羞耻还被偷换概念，成了所处群体的公有资源，只要混迹人群，步调一致，就是对的、好的、完美的，也就没有什么羞耻可言了。

魔幻现实主义难懂，魔幻的现实更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