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有一次到朋友家過夜。別人家中陌生的氣味讓我莫名亢奮,我幾乎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直接入睡,說來不可思議,我聽得見自己熟睡的呼吸,感覺得到緊閉的眼皮,但整個房間在我眼前清清楚楚的,當時的我就像在作夢,但是夢見了現實。
朋友半趴在床上,一隻腳露出被子,陌生的房間讓我興奮又好奇,我忍不住那股衝動、貪婪的用眼光掃視朋友的生活軌跡。我對他人隱私的飢渴太過強烈,以至於當「牠」走進來時我竟完全沒放心上,我姑且把「牠」稱為小鬼,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該說「牠」像什麼。
那個小鬼好好的開了門走進來,甚至還關了門。牠的舉動無聲無息的,迅速而不拖泥帶水,牠無視了睡在地上的我,走向我朋友的床邊,牠用長長的指甲摳了摳朋友的腳踝,開了一個黑色的小洞,然後就著小洞吸食起什麼,我想起以前在電視上見過,外國的松鼠把樹皮咬破,並舔食流出的樹液。
簡直一模一樣啊,我感嘆著,之後便失去意識,再有記憶時已到早晨。我對小鬼的事到早晨仍記憶猶新,但總覺得說出來會討人嫌,所以最後也沒告訴任何人。
那個朋友不久後便搬走了,為了治療癌症,我心裡默默認定這病是治不好了,但我依然沒說出口。九年後我聽說那個朋友過世了,我這幾年總想著,如果那個小鬼吃的是壽命,那個孩子應該不會活那麼久吧,但若牠吃的是疾病,那我朋友應該早就痊癒了吧,牠對於我朋友而言究竟是好鬼還是惡鬼呢?我懷疑著,畢竟在我眼中牠一點也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