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阿抽伯

以前的農村，家家戶戶都豢養著家禽家畜，豬，就是很普遍的一種。

我家隨時養著兩窩豬，那是田裡收成青黃不接時，哥哥姊姊們的註冊費，以及家中費用的來源，所以，怠慢不得。

每天放學後，就忙著到田裡採野菜、割地瓜葉，伺候那群豬老大。

我最盼望豬仔長大可以出售了，倒不是為了那筆錢，而是期盼阿抽伯的到來。

那時候，買賣豬隻有一定的規矩，前幾天買主會先過來看看豬，談好單價，約定日期，總是在下午時段，貨車才會過來載運豬隻，避免賣方為了增加重量，在當天餵食豬隻過量的食物，會派遣一個人一大早就到豬圈旁看守、監視。

我家的豬幾乎都賣給同一個買主，而他也固定派遣同一個人來看守─阿抽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先生，黝黑的皮膚、洪亮的聲音、親切的笑容。總是自備一張躺椅，守在豬舍旁的竹林裡。

媽媽準備好茶水、扇子以後，就去忙農事了，我們一群小蘿蔔頭，就像長了根似的，賴在他身旁不肯走。在沒有電力設備的農村，竹林本來就是乘涼的好地方，加上阿抽伯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他講的故事曲曲折折、活潑生動，不比收音機裡的廣播劇遜色，還能利用手邊材料做出各種童玩；竹槍、竹葉做的公雞，香蕉葉做成的手錶、戒指……琳琅滿目，還會把外地的見聞，加油添醋地說給我們聽，並告訴我們一些人生的大道理。我們把他當成同一國的，什麼好玩的事、稀奇的東西，都願意與他分享。

不知道他到底識不識字？總能隨口講出一則又一則謎語讓我們猜，他的謎語不好解，偏又喜歡吊人胃口，每次都會留下一個最難解的謎題，等待下一次來的時候再解答。

所以，在賣完一批豬隻後，我們總要絞盡腦汁，互相討論，想出各種答案，卻又覺得沒把握是正確的，只能更勤快的餵食小豬仔，期待牠們快快長大，被賣掉，阿抽伯才會再來。

阿抽伯，成了我童年時，除了廟會以外，最深的期盼。

後來，兄姐外出工作，家裡經濟漸漸改善，豬也不養了，就再也不曾見過阿抽伯。

但是，他講的謎語，有一則我想了很久，都解不出來，最後還是由阿抽伯公佈答案，時隔五十幾年，我依然記憶深刻：

台語：有目無眉，有肚無臍，腹肚在後面，背脊向前來，猜人體一部分。

猜對了嗎?

答案是：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