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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局 慘烈

『大概是九百年前吧,當時的幾個國家發生戰亂,先祖們都是受到戰爭迫害的無辜百姓,他們流離失所,只能在躲避戰火中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們聚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互照顧,在遊蕩的過程中,早已形成堅固的情誼。』
當他們進了村裡,就看到月見手裡拿著一壺酒,與幾個村民把酒言歡。
陽東士他們還是頭一次看到月見這麼受歡迎。
樓淼露出感嘆的神情,接下說:『戰火紛飛的年代,人民飽受苦楚,除了祈禱神靈,也會在心中盼望有誰能來解救蒼生。行至窮途末路時,先祖們已是哀莫大於心死,若命運是如此就接受吧。不料,一支異軍突起的軍隊救了他們。當時,一名里姓將軍同幾個親衛全力掩護先祖們逃至周國邊界,那名將軍除了會帶兵打仗,還會卜卦觀星,他找到此處,並帶著先祖們來到這裡。他說,這裡將是你們的土地,你們的家,你們渡過劫難,大難不死,從此,取之予,受食邑。命為邑取。』
『這就是邑取村的由來,至於月見…』樓淼看向喝得酣暢淋漓的月見,『她是恩人的後代,同時也是我們的恩人。六百年前,若沒她,邑取村恐怕又得面臨戰火。』
『咦?等等,里姓將軍是里月見的先祖,那他也是我的先祖啊。』聽到里姓將軍的事蹟,在知道他是自己與里月見共同的先祖,里蔚不禁感到神奇。
樓淼問里蔚:『你也是中都里家人?』
『是啊。我算是里月見的玄孫…侄?』里蔚想著,隔了幾百年,這輩分是要怎麼算啊?
『原來是這樣。既然你們深得月見的信任,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吧,不必太過拘束,難得有外來訪客,相信村民們會很歡迎的。』
說完,樓淼喚來幾位村名,對他們說:『他們是月見的朋友,務必好好款待。』
幾位村名一聽是月見的朋友,紛紛熱情地向前迎接陽東士他們。當他們看到煙縷與阿离的容貌不禁驚為天人,簡直太美了,世上怎有如此美的人。
幾位村民都是未見過世面的年輕男子,老實憨厚的他們根本不敢接近阿离與煙縷,只得轉去找陽東士及里蔚。
感覺受到差別待遇的煙縷皺眉道:『我們是被討厭了嗎?』
阿离溫柔地笑道:『妳就跟著我吧,這裡我是熟悉的。』
『你以前很常來?』
『嗯…不算吧,只來過兩、三次,上一次來的時候,樓淼才只有十一歲呢。』
『難怪他們會對你那麼陌生。』煙縷心道,原來村長的名字是樓淼。
『再說,我們的身分很特別,也不宜讓村民知道。』
『那樓淼知道嗎?』
阿离點了點頭:『她知道。』
『六百年前,里月見救了俋曲村是怎麼回事?』煙縷想起這件事,產生了好奇。
阿离看向不遠處,那裏有一棵桃樹,樹下有張雙人椅,阿离指向那裡,對煙縷說:『隨我去那吧。』
然後,阿离牽起煙縷的手,朝桃樹走去。
到了桃樹下,他們坐在雙人椅上,阿离望向月見他們,說:『這件事我只聽主人提過一次,那年,周國與中都邊界發生軍事衝突,地點恰巧在這附近,兩方人馬就在樹林中展開對峙,雙方各自找掩護躲藏,由於他們不知道這裡有座村落,而村民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何事,是以,當幾個村民外出狩獵時,就被誤以為是雙方陣營的人,因而誤殺了這些村民。當他們發現事情不對勁時,為了掩蓋自己犯下的錯誤,遂去尋找俋曲村,想要將他們全都滅口。』
聽到這裡,煙縷忿忿不平地說道:『就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竟想屠村,這些人簡直歹毒可惡。』
『第一批找到俋曲村的是中都軍隊,他們猜測周國軍隊尚未找到此處,便想先行下手,在嫁禍給周國,當他們殺進村裡時,主人出現了,她將這些人全數誅殺,然後在村外五十里處設下屏障,僅有俋曲村民能隨意進出,外人則看不見也進不來,自此之後,主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探望村民,同時告訴他們外頭的現況。』
阿离說著,看向月見與村民們,臉上泛起暖和的笑容:『俋曲村,是主人的最後一塊淨土。』
———
呈國。
絕大多數的人都在慶祝季氏覆滅,少數站在頂層的世家貴閥,都在思量著如何奪取皇位。自季氏的血脈斷絕後,那些與季氏有姻親關係的世家彷彿說好的般,他們開始各自屯兵、練兵,養精蓄銳只為爭個你死我活。
季俐所造成的腌臢毒瘤沒有消退,反而變本加厲,為屯兵,那些世家竟開始光明正大搜刮人民的錢財,不從者便就地正法,男子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抓去充軍或是做苦役,十三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女子則淪為世家們的玩物,徒留幼小孩童與老婦孤苦無依。
當卜群衝回呈國時,國家早已變了調。
若是死了一個季俐,當然沒有什麼,後頭有的是繼位者,可死的卻是季氏全族,外有世家爭權,內有嬪妃互鬥,才短短幾天,呈國上下早以墮落不堪。卜群不敢相信那些傳聞,此時,他想起周學宇,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宰,怎可能放任國家動亂,是以,卜群立即衝去太宰府。
一進到太宰府,卜群傻了,偌大的太宰府成了破敗陋屋,裏頭甚至堆滿屍體。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卜群頹然跪地,幾乎快承受不住內心的恐慌,周學宇一家滿門被滅,堂堂的太宰還是敵不過如猛獸般的世家。
『國、國不成國了…,是誰…是誰如此殘忍,屠了季氏一族…』
卜群從沒有這麼無助過,他眼中的淚水逐漸潰堤。
———
回到卜家府邸,卜群推開家中大門,沒想到,家裡竟也被毀的破敗不勘,卜群心下一慌,趕緊衝進去大聲呼喊。
『父親!母親!祖母!阿順!』
在家裡內外喊了好幾遍,一個人影都沒看到,就連家僕也失蹤,卜群跌坐在地,面色慘白,他喃喃道:『是誰幹的…究竟是誰…他們…去哪裡了?』
卜群雙眼空洞地看著四周,失神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讓我知道是誰幹的,必讓他生不如死!』
卜群在心中發誓著,然後他站起身大步走出府邸,神情堅毅卻又帶著狠戾。
———
一襲黑袍緩緩穿過金吾宮宮門,把守的侍衛一見來者,便將他攔下。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皇宮!』
侍衛才剛開口,便覺胸口猛烈疼痛,接著吐出一大口血,那名侍衛還沒來得及瞧清楚黑袍之下的樣貌,就一命嗚呼。
一雙湛藍眼眸,毫無波動,僅冷冷地看了侍衛一眼,便繼續向前走。
在前往玉華殿的途中,四面八方突然湧上軍隊,他們將般聿團團包圍住,而領軍在前頭的是金吾宮禁軍將軍,孟能分。
『如此醒目的裝扮,我在宮牆上就瞧見,你擅闖皇宮,意欲何為?』
般聿拿下帽兜,一張清冽冷凝的俊臉就此現出。
孟能分盯著般聿那雙深邃的湛藍眼眸,不知為何,心中湧起強烈不安。
還未動手,包圍住般聿的所有士兵全都倒下。這些士兵們口中吐血,模樣痛苦地在地上蜷縮掙扎,見此情景,孟能分震駭萬分,在看著這些士兵一個接一個斷氣後,孟能分緩緩看向般聿。
那雙湛藍眼眸似乎飄出縷縷黑氣,眼前這名陌生男子,愈看愈發邪氣,那眼神陰狠到令人不寒而慄,孟能分本能地後退幾步,他從沒這麼害怕過,這個人…到底是誰?
般聿對著孟能分說:『告訴外頭那群貴閥,若還想活命,就滾出呈國,若不服,我隨時歡迎他們來金吾宮討死。』
語畢,般聿邁出步伐,繼續向前行。
孟能分呆愕地看向般聿的背影,那是術法嗎?若是,簡直詭邪至極。
孟能分知道自己敵不過般聿,即便是隨便一家貴閥登位,也絕不能讓國家被這種來歷不明的人給奪去。孟能分下定決心後,立即奔出宮外,朝城裡最大的貴閥家族而去。
般聿走至玉華殿內,望向前方中心處的皇位,輕輕一嘆。
要在這個位子坐多久呢?
般聿走向皇位,他脫掉身上的黑袍,亮出一身紫黑色的華貴衣裝,接著轉身坐到皇位上。等待即將到來的戰事。
孟能分奔至李氏貴閥的宅邸,請門僕通傳,過了一會,當家家主李顯德親自出來迎接。
『孟將軍,何事這般著急?』
『李大人,事情不好了,有個不知從哪來的傢伙突然闖進金吾宮,用了邪術將宮裡禁軍全數誅殺,他還要我告訴城裡幾個世家,若想活命,立即滾出呈國,若不服,就是討死。李大人,無論如何,絕不能讓這種趁隙入侵的傢伙奪去皇位啊!』
『你說此人用邪術殺了所有禁軍?』
『是啊!喔對了,他有一雙陰邪寒慄的藍眼睛,看著就不像是人。』
『那些禁軍是怎麼死的?』
『他們口吐鮮血,面色紫青,渾身蜷曲掙扎地抓著胸口,就像…』孟能分說到這,才猛然想起那晚,季琍是如何死去的。
在孟能分形容的當下,李顯德立即意識到他們的死法與季氏一族的死法雷同。
他們倆心照不宣地雙目交接,似乎是猜到殺死季氏一族的兇手是誰。
『快點,召集所有世家,我們要集結所有兵力,殺進宮裡。』李顯德說道。
就在他們二人要動身時,就見卜群殺氣騰騰地走向他們。
孟能分欣喜地看著卜群:『卜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卜群看了一眼孟能分,直接掠過他,徑直向前抓起李顯德的衣領,怒目瞪視:『是不是你抓走我的家人?』
李顯德完全不明白卜群在說什麼,他愕然地看著卜群:『卜大人,我抓你家人幹什麼?』
卜群狠然道:『皇位空懸,你們這些世家貴閥不就是要篡位嗎?』
李顯德勃然道:『我李氏雖是呈國最大世家,但不曾有此等悖逆之心,卜大人,你怎可不分青紅皂白跑來質問我!』
孟能分見情勢不妙,對卜群勸道:『卜大人,所有世家裡,就屬李氏最是忠誠,他不可能抓走你家人,再說,你位列大司馬,可並沒有掌管軍隊的實權,抓你家人有什麼意義。』
『那你說,周學宇是太宰,為何他府上全被屠殺?』卜群冷眼看向孟能分。
『你說什麼?!周太宰府上全被屠殺?』李顯德訝然驚恐道。
看李顯德渾然不知的反應,卜群逐漸冷靜下來,他開始思考整件事的怪異之處。
卜群放下抓住李顯德衣領的手:『季氏一族被屠殺當天,我人在中都。接獲消息後,我立即駕馬回來,想著此事太過蹊蹺,於是前往太宰府想詢問周學宇,結果看到的,竟是滿門被屠戮的景象。』卜群說著,看了看李顯德,再看向孟能分,接著說,『如此重大之事,城裡連個風聲都沒有嗎?』
李顯德低頭想了想,問:『太宰府裡…他們死狀為何?』
卜群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還是回答:『有的身首異處,其餘都是深可見骨的刀傷。』
聽到這個回答,李顯德眉頭越皺越深,若非暴斃而亡,他還真想不到是誰痛下殺手。
『如今,呈國局面混亂,多的是想坐上皇位的人,更別說還有鄰國侵犯的危機。究竟是哪個愚蠢之人,以為殺了周學宇就能得到皇位。』
國內世家貴閥如此多,要一個一個找實在太浪費時間,不如...。
就在卜群思考之時,孟能分說話了。
『卜大人,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而這也是我來找李大人的原因。』
卜群看向孟能分:『什麼事?』
『方才宮裡,闖進一位陌生男子,他一進宮門,不知用何邪術,讓所有禁軍暴斃而亡,他要我出宮告訴所有世家貴閥,若想死,隨時歡迎他們進宮送死。我與李大人都懷疑,殺死季氏一族的就是此人。』
『這是剛剛發生的事?』卜群一手抓住孟能分的肩頭問道。
『是的,而且,他還有一雙陰邪寒慄的藍眼睛。』
『現在宮裡是不是只剩下幾位嬪妃?』
『對。』
卜群想了想,再問:『那這些嬪妃有幾位是出自於世家?』
孟能分想了一會,回道:『現今執掌大權的是湯貴妃,其餘幾位嬪妃有林昭儀、蔡婕妤、何美人、方美人。』
『那就是湯家、林家、蔡家、何家、方家,若沒料錯,金吾宮被控制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進這幾個世家的耳裡。』
『卜大人,我們現在去告訴那些世家貴閥不是更快?』孟能分覺得奇怪,卜群為何還要等宮內傳消息出來?
卜群望向皇宮的方向:『我們直接去找他。』
『就我們兩個?好歹要帶著軍隊吧。』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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