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臉

漫天黃沙夾雜著濃濃血腥味，鋪天蓋地而來。

黃沙落下，地面一片猩紅血跡，七十六具屍體散亂一地。

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或手或腳，總有缺失，有些甚至是皮與骨分離，內臟通通被挖出，行兇者之手段殘忍，可想而知。

「什麼人？竟敢在少林寺門前行兇？」

「有本事，你們來抓我啊！」尖銳刺耳的聲音於天邊響起。

一眾少林僧傾巢而出，灰紅交錯，看似雜亂無序，實則排列出幾十年未曾動用的羅漢大陣，各各屏氣凝神，嚴陣以待。

不見任何風吹草動，只覺周遭氣場一轉，雷聲轟然巨響，灰煙瀰漫，伸手不見五指。

待得看清楚周遭，大半僧人已倒地。

「哈哈哈，一群燒不出舍利子的禿驢，我送你們的禮物，可喜歡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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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有江湖，便會有排名。

殺手榜已在武林存在千年，榜上僅列十位，卻沒有人能在榜上持續出現半年，畢竟，殺手雖是奪人性命，卻也是拿命去與別人賭。

不過近二十年卻甚為反常，榜上第一人無人知曉其名與性別，只知道他不隸屬任何宗門教派，一直在這第一名的位置，不曾落敗，以及，永遠帶著面具，人稱——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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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無塵，此次下山送信完便盡快回來，萬不可看到花花世界便動了凡心，你與佛祖有緣，別辜負了佛祖的慈悲啊！」

一名約莫十二、三光頭小沙彌，睜著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眼前將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方丈。

任誰都知道，少林寺已近半個世紀沒人頓悟成佛，世人早已忘了這個曾經的武林大派。

小沙彌仍然堅定地點了點頭，口稱阿彌陀佛，接過方丈手中的一疊信件，轉身走出少林寺門外。

方丈看著他背影，撫鬚長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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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號無塵的小和尚，照著方丈所說，下山後先上武當山，請出武當掌教金虛真人殷鴻元。

武當山上，蒼松翠柏，古意盎然，一位門口掃地的道童，見到一顆光亮亮的頭出現，先是訝異，繼而馬上反應過來，趕忙進去通報大師兄，不一會兒功夫，一身著黃衣，公子哥兒模樣的人來到小和尚面前。

「是少林寺大師來訪吧！快請進來。」

「阿彌陀佛，小僧法號無塵，只是一名少林寺小和尚，當不得大師一稱。」口中雖這麼說，不過第一次下山就被人稱為大師，內心不免有些飄飄然。

公子哥兒領著小和尚往山巔走去，路上東指西指，不斷介紹各處景觀。

「貧道道號阿乙，想來小師父此次下山是有要事與掌門說，正巧掌門前幾日出關，不然小師父可就撲了個空。」

來到一謐靜處，周圍皆是高挺綠竹，阿乙轉身道：「小師父在此稍後，掌門很快便到。」說罷便離去。

不多時，一位身著白袍，手執麈尾拂塵，腰懸一把繫有金絲帶長劍，看著約五十出頭的男子，周身氣機流轉不凡，緩步而來。

無塵遞出信件說道：「少林寺方丈，恭請金虛真人務必參加此次武林大會。」

殷鴻元拍了拍他肩膀道：「為了殺手榜那事吧。放心，此人乃魔，我輩自當與少林寺並肩。」

無塵也不知信件內容，只是見他答應下山，便道：「謝過殷掌門。」

又拜訪其餘門派，聽所有掌門都說同樣的話，無塵也隱約猜到，這次武林大會，似是要斬殺哪個魔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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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會，挑在十五日舉行，此日，一波又一波的人馬，浩浩蕩蕩朝同一個方向前進，也在此日，少林寺又恢復了往昔風光。

眾人落座，少林寺方丈正待開口，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遠遠響起：「武林大會，怎能不邀請我！那就別怪我不請自來了。」

一襲青衫，飄然而至，來人做了個四方揖。

四下一片寂靜，場上數千人，無一人感到此人的飄逸。

「鬼臉！」

不知是誰，喊出了這一聲。

場面躁動，驚愕者有之，破口大罵者有之。

鬼臉面具傳出一聲女子嬌笑。

「呵呵」

幾個粗豪漢子拿著兵刃衝出，鬼臉抽出一把折扇輕搖幾下，壯漢轟然倒地。

「諸位與我齊上，斬殺了者魔頭。」

少林方丈與武當掌教當先飛身而上，場邊各派也使出渾身解數，欲逼得鬼臉無處可逃。

卻見鬼臉面具東一晃西一閃，躲過了各方夾擊，幾個武功不濟的，招數都招呼到自己人身上，鬼臉再順手一推一按，各掌門就此倒地。

一場打鬥，本來千人上場，活下來的，卻僅剩寥寥無幾。

鬼臉對著屍體用一個挑釁的聲音說道：「想殺我？拼幾年都是夢！」

少林方丈沉聲道：「鬼臉，你別太狂妄了！」

鬼臉不理他，轉向武當掌教一字一頓說道：「殷鴻元，你想不想知道，我長什麼樣？」

也不等對方回應，抬手脫下面具。

「阿乙！」殷鴻元驚道。

「讓你在我面前逞師父威風這麼多年，也該還了吧！」

拉回面具，欺身向前，少林方丈見事不對，也猱身而上，鬼臉伸出雙手，一掌一個，制住他倆心脈，獰笑一聲，將源源不絕的內力注入，殷鴻元感到陣陣刺痛自心臟傳來，初時尚能吸收，到後來，經脈承受不住如此龐大內力，寸寸斷裂，鬼臉見事得逞，氣息陡然一變，原本傳入殷鴻元的內力，瞬間變成收回自己體內，連帶著殷鴻元五十年修為，一同併入。

殷鴻元癱軟倒地，在最後一口氣，才拔出腰間長劍。

鬼臉看向仍在垂死邊緣的方丈，加快了傳輸內力的速度，方丈嘴角滲出血水，用盡畢生修為，回撞傳來的內力，鬼臉猝不及防，微微頓了一下，方丈在這間不容髮的片刻，散盡畢生內力。

鬼臉顯然沒料到他這一招，愣了愣，甩開他屍身，冷聲道：「真當我稀罕你內力？也太高估自己了！」

忽然，眼眸微動，看向一旁，一個小和尚正死死盯著他，鬼臉喃喃道：「七彩玲瓏心？好啊！好啊！是個寶！」

走向小和尚，五指成爪，朝他心口挖去。

小和尚正是無塵，他輕輕向右一踏，躲過了這一爪，鬼臉換了個高亢的女子聲音道：「還敢躲？」

迅捷無匹地連抓三下，無塵也踏出三步，招招都躲過，鬼臉開始不耐煩起來，猛然身形暴起，若飛鷹般朝無塵撲來，無塵也是一躍而起，卻不是攻來，而是向後倒躍，震起地上塵土，堪堪七步，步步成蓮，少林寺內蓮花池，剎那枯萎。

鬼臉吼道：「竟敢動用這千年氣運，你不要命嗎！」

無塵說道：「你殺了這麼多人，我要代佛祖滅了你。」

鬼臉輕笑道：「不自量力！」

兩指作劍，朝他刺來，無塵面朝佛像合十躬身，以他為圓心，周身散出無形氣場，無塵轉身，一掌拍來，鬼臉側身避開，抬腿踢向他腰間，無塵一掌未中，不顧那一腳，手一翻，轉為為手刀，砍向鬼臉脖頸，後者一腳將他踢飛，鬼臉再度抽出折扇，唰的一聲打開，以扇緣作刃，橫揮斜劃過去，無塵握住身旁一把劍，那是殷鴻元死前拔出的那把劍。

劍尖朝下一刺，地動山搖，接著高舉過頂，轟雷陣陣，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一劍刺出，融合了佛道兩家，全身精力集中於劍尖一點，一劍破山壁，一劍開滄海，四方海面升起，九天之雲翻湧，一劍，洞穿了鬼臉心臟。

流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股股黑煙，面具碎裂，露出本來面目，面具之下，竟是個女子，好一張清冷的絕世容顏。

她看向無塵道：「我不信生死，不信輪迴，小和尚，你可以成佛，你贏了，不過我了集結天下怨氣，你又怎麼真的滅的掉我呢！」一團黑氣自她傷口竄出，散入四方，只留下，她來時一堆衣物。

無塵虔誠對著寺內佛像跪下說道：「我不成佛，我要在人間，化解這些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