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愛搖滾12

第十二章


第二天，愛莎在祖父母家待了半天，整個上午都陪著祖父母閒話家常，直到中午時分，努魯才載愛莎到龔允住的旅館與大志等人集合。

抵達旅館，愛莎跟努魯揮手道別，努魯說：「嘿！明天我就就開始放假。可能會過去巴生找你！歡迎嗎？」

愛莎開心的說道：「當然歡迎！你可以住在我家，我媽一定會很高興的。我上一次給她看你的照片，她還虧你爸爸，說幸好你長得不像他。」

說完，愛莎腦筋一轉，想起努魯與佐科私底下有聯絡的貓膩，似笑非笑地問說：「不過，你是真的想找我，還是另有其人？」

努魯曾在一次和佐科的通話中告訴佐科，她想去吉隆坡看看，見識一下馬來西亞首都的風光。佐科答應她，屆時會將她的司機和導遊，會帶她到處走走，她為此充滿期待。

被愛莎說中心思，努魯不禁有些難為情，她故作淡定，佯怒辯道：「是我爸信不過你，為了以防萬一，叫我去看一下你媽！想辦法再推一把，務必讓她在明年的華人新年回來麻坡一趟。」

愛莎吐舌，促狹道：「信你有鬼！」

努魯皮笑肉不笑，說：「總之妳回去馬上給我計畫好行程，等我過去時，帶我這個鄉下妹去見識見識這個花花世界！」

她揮手示意努魯滾蛋，佯裝不耐煩，說：「是啦是啦！煩死！」

努魯拋了個媚眼，給愛莎送了個飛吻，接著跟愛莎說拜拜。

愛莎站在門口，目送努魯的車逐漸遠去，她才轉身走進旅館，一進到旅館大廳，只見龔允已坐在大堂的長沙發等候，身邊還圍繞著四五個年輕人，有男有女，龔允正與他們合照。

拍過照後，那群年輕人向龔允道別。當他們經過愛莎身邊時，愛莎聽到他們的談話，其中一人說：「真幸運，竟然遇到龔允，不止拍照，還握了手，我這隻手不用洗了！」

另一人說：「打完飛機也不洗嗎？髒死！」

其他人失聲大笑，愛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龔允真的很隨和，一點架子都沒有。」其中一個年輕的女生說道。

「有看到剛才那個馬來美眉嗎？她剛才笑了！應該懂得聽華語！」另一個女生鬼祟地說道。

「真恐怖！現在的馬來人都懂華語，以後在他們面前說話要很小心！」剛才那個嚷著不要洗手的傢伙回應道。

那群人漸行漸遠，離開了旅館大堂。

愛莎有感莫名奇妙，馬來人懂得聽華語有甚麼好恐怖的？有些華人就是白目，一點都不懂得尊重，是想用別人聽不懂的語言講人壞話嗎？

再說，她也是半個華人！她對自己混血兒的身份在兩個族群裡都得不到認同這回事，一直很介意。

她不由得怒氣攻心，當她走到龔允跟前，龔允明顯看出她神色不對，問道：「你怎麼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沒有啦！」愛莎氣鼓鼓地說道。

龔允不置可否，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愛莎坐下。

愛莎好不容易平伏自己的情緒，掃視了一下旅館，問道：「老闆還沒到嗎？」

龔允莞爾一笑，說：「那個人很摸的。」

愛莎好奇心起，脫口問道：「你和老闆鬧過緋聞，是真的嗎？」

龔允否認道：「不要人云亦云啦！大志才不是我那杯茶！」

愛莎說：「我感覺你們很有默契，你好像也很了解他。」

龔允笑呵呵地說：「我們認識很久了！你別亂說啦！莎拉蠻介意的，我老公也是個醋罈子，被他聽見會不高興的。」

愛莎乍舌，微微點頭一笑。

「是了！你媽買過我的專輯，她有甚麼評價嗎？」這句話，龔允昨天在車上就想問，一直擺在心上。

愛莎想了想，說：「她沒告訴過我。」

龔允微感失望，說道：「嗯！真的很想知道她的看法，很多唱歌技巧都是她教的。」

愛莎安慰道：「她一定有把你放在心上，不然怎麼會特地買你的專輯來聽！又不見她買大志的來聽。」

龔允歪著腦袋，想想應該也是如此，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說：「我以前很膽小，唱歌很小聲，上到台面對群眾會怯場，被她講過很多次。」

龔允接著說：「那時糟透了！幸好有花拉姐一直在身邊鼓勵我，教會我很多東西。」

龔允的台風甫一出道就相當穩健，愛莎訝異她竟有這樣的過去。

「嗨！你是龔允嗎？」這時有兩名滿臉興奮的女粉絲前來索取簽名和合照，龔允連忙站起來應付他們。

一女生說：「你昨天的演出很精彩！」

龔允一邊簽名，一邊問道：「你有去？」

該名女生搖頭說道：「沒有！但昨天籌款宴的影片，已經有頻道上傳了。」

「是嗎？甚麼頻道？」龔允問。

女生點開油管，把手機遞給龔允看。

龔允記下該頻道，把手機還給女生，接著親切地和那兩位女生合照。

另一名女生雀躍地用廣東話讚嘆道：「龔小姐，你真人真係靚過上鏡！」

「係咩？聽口音，你好似係香港人？」龔允嘻嘻一笑，轉用粵語回話。

女生猛力地點頭，喜道：「係吔！你幾時返香港喎？我好鍾意妳同大志嗰首新歌！好好聽啊！」

「咁…你鍾意大志多啲定我？」龔允打趣地問道。

兩女生異口同聲說道：「緊係妳啦！我哋唔止follow妳嘅Youtube channel，連你嘅專輯差唔多張張都有！」

龔允雙手合十，身體往前傾微微鞠躬，由衷感激道：「多謝支持！」

兩位女生與龔允合照過後，心滿意足的離開。

龔允一坐下，就掏出手機，急於看自己昨天的表現，愛莎也跟著探頭過來看。

龔允專注地觀看自己的表演，她對自己頗有要求，所以觀看自己現場演唱的影片，檢討不足之處，力求改進，讓自己的演出可以盡善盡美，是她每逢登台演出後必做的功課。

她對自己昨晚的演唱相當滿意，不過還是向愛莎指出自己表演不盡理想之處，下次登台時應該留意和改進的地方。愛莎邊聽邊瞠目結舌，因為龔允所指出的細節，如果龔允不說，普通人一般也不會察覺。

愛莎驟然發現像自己這種業餘歌手和專業歌手之間的巨大差距。龔允的自我要求，給愛莎上了相當寶貴的一課。

龔允見著故人之女，憶起花拉，苦笑著對愛莎說：「以往，我在民歌餐廳演出後都會尋求你媽媽的意見，看看有甚麼地方需要改進。每一次她都會指出我的不足之處，給我很好的建議，讓我進步很多。只是後來和她失聯了，所以只能靠影片了。」

愛莎自幼愛唱歌，表現也獲得很多肯定和獎項，不過花拉對此的態度相當冷淡，不曾給過她提點。愛莎難過地說道：「我媽不曾跟我提過她曾是樂隊主音的事。所以我對她和你們之間的事，不是很了解。」

龔允問道：「你喜歡唱歌嗎？」


「喜歡！」愛莎點頭說道。

接著，她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開油管，給龔允看她樂隊的頻道。

龔允看了看，不禁莞爾，問說：「你們在模仿亂黨嗎？」

愛莎臉頰一紅，羞澀地點頭。自他們錄製影片上傳到油管以來，愛莎還是第一次當面給別人推薦自己樂隊的頻道，自然會感到不習慣和難為情。尤其這個人還是一個專業歌手和自己喜歡的偶像。

她在大志的公司上班已有一段時間，和一些同事已經相當熟絡，這些同事在自己負責的領域都十分專業，她對一些不甚了解的事物，常會找各種藉口尋求他們的專業意見，由於愛莎的人緣特好，同事都樂意跟她分享和解答她的疑問。

只是，關於唱歌技巧方面，團隊裡唯一可以給愛莎指教之人，就只有大志。可是愛莎熟知大志的個性，雖然他最終會給予指導，也許還可能毫不藏私地傾囊授受，只是在他解答之前，愛莎恐怕要被他的酸言酸語先轟炸一輪。

這使得愛莎望而卻步，畢竟大志的嘴巴賤起來，沒多少人承受得了。不過，龔允卻讓愛莎感到安心，覺得自己可以毫無保留地信任這個人，於是她才會給龔允看自己樂隊的影片。

龔允點開影片來看，看完前奏的部份，她按下暫停，問道：「現場收音嗎？你們的器材好像很不錯一下喲！」

愛莎點頭說道：「嗯！我們上網查了很多器材的介紹和評價，才從中找出一些我們負擔得起，品質還不錯的器材。」

龔允聽罷，繼續觀看影片，影片開始進入愛莎唱歌的部份，龔允不禁眼前一亮，看起來有點被驚艷到。她嘴巴微張，專注地把影片看完。

看完影片後，龔允讚道：「天啊！妳遺傳到花拉姐的天賦，聲音非常有特色，唱功也不錯！可造之材！」

被偶像盛讚，愛莎不由得有點飄飄然，欣喜地問說：「你覺得我們的水準可以參加新人王選秀賽嗎？」

「可以！妳的聲音很有特色，辨識度高的聲音較容易使觀眾留有印象。可惜大志創辦的紅人已經結業，不然的話，你們可以直接出道。」龔允略感惋惜的說。

龔允頓了頓，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這把聲音一定要讓大眾聽見！等下大志來了，我就把你的影片拿給大志看，叫他想辦法捧紅你們的樂隊！」

愛莎大驚失色，急忙阻止，說：「別！會被他笑的！」

龔允哈哈大笑，說：「不會啦！大志最惜才！過去一直想培養本地歌手，他絕對不想錯過這把好聲音！」

「我媽會把我宰掉的！」愛莎哀嚎。

在龔允心中，花拉是個講道理的人，以她與花拉的交情，她有信心說服花拉，於是她笑道：「安啦！交給我！也許我有方法說服她咧？」

龔允驀地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是了！說起妳媽，我昨晚在房間想了一整夜。我想和她見個臉，你能不能我我她的聯絡方式？」

愛莎冷汗直冒，小腦袋瓜頓時一片空白，甚至還感到有些暈厥，良久，她搖頭說道：「可以不要嗎！？如果說服不了她，後果恐怕會很嚴重，她可能要我立即辭職。我還想在老闆這裡學多一點東西！」

龔允見愛莎臉色發白，眼神閃爍，不禁驚疑問道：「有那麼嚴重嗎？」

愛莎猛力點頭，說：「有！很嚴重！

那次被花拉捉到她聽大志的歌曲，每次一想起當時花拉大發雷霆的樣子，她就不寒而慄。

龔允難掩失望之色，花拉在她心目中很有份量，她與花拉亦師亦友，過去兩人交情匪淺，她昨晚得知愛莎就是花拉女兒一事，就一整晚在旅館房間裡來回渡步，茶飯不思，一心盼著和故人會面。

不過見愛莎如此緊張，她也只好暫且放下想探望花拉的念頭，安慰愛莎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緩一緩吧！」

愛莎看出龔允的失望之意，想了想說道：「不如我給妳知道美食中心的位置，妳假裝路過，總之謹記住不要提起我就好。」

龔允大喜，忙說：「行！」

愛莎把美食中心的位置發給龔允，慎重地再次交代：「妳最好在我不在時去找她，我怕我倆一起時會不小心露餡。」

龔允喜形於色，忙不迭地點頭說：「好！我過去之前會先聯絡妳！總之我不在她面前提起你就是了！」

這時，阿光出現在她倆的跟前，見她們聊得起勁，禁不住好奇心問道：「妳們兩個甚麼時候變得醬熟？」

龔允站起身，伸了一下懶腰，岔開話題，故意埋怨道：「你終於出現了！好慢喔！那傢伙真是死性不改！還是像以前醬摸！」

阿光沒好氣地說：「他就是醬的囉！習慣就好…好啦好啦！回家囉！再遲一點回到雪隆就很夜了！」

愛莎欣喜道：「好耶！你終於可以和我們一起回去了！」

自上一次愛莎和大志等人從麻坡回雪隆時，阿光沒跟隨他們回去，他留在麻坡處理自家生意的事務。過去兩個星期，阿光不在，團隊裡明顯少了很多笑聲，顯得比較沉悶。

阿光處理完生意上的事，重新回歸，愛莎當然開心。畢竟就算大志和莎拉再無架子，總還是自己的老闆。佐科再貼心，也還是自己的上司。和他們相處得再愉快，在身份上也難免會讓愛莎感到拘束。不像阿光，雖然在家鄉是個土豪，但是在大志的團隊裡卻是個與世無爭的閑人，相處起來讓愛莎感到輕鬆。

自從得知愛莎是花拉的女兒後，愛莎在阿光的心目中已從工作夥伴，轉換成故人之女。愛屋及烏，心態上親近很多，看愛莎對自己的回歸表現得如此開心，他自然會覺得欣喜。

他扛起愛莎的行李箱，說：「走吧！大志在車上等著我們。」

龔允見狀，佯怒投訴道：「你怎麼只幫愛莎拿行李而已？我可是大明星餒！」

「大你個頭！你叫我一聲光叔，也許我可以考慮看看幫妳提行李。」阿光打趣地說。

「光頭叔！please！」龔允不甘示弱回擊道。

阿光嗤之以鼻，倨傲的拒絕道：「沒禮貌！自己拿！」

兩人一人一句，互不退讓的打起了嘴砲！

當亂黨樂團已經轟動整個地下搖滾圈時，龔允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阿光與龔允彼此間相識已久，友情深厚，互嗆起來自然毫不客氣。

愛莎覺得不好意思，連忙幫龔允提背包，龔允嘖了一聲，笑道：「開玩笑的啦！」

走出旅館大堂，他們來到大志的箱型休旅車。大志打開車窗，不耐煩地嚷道：「很夠力的囉你們！摸到要死！」

龔允氣炸！沒好氣地說道：「你好意思嗎？我們在旅館大廳至少等你半個鐘頭有多！」

大志目露凶光，催促道：「快點上車啦！」

場面看起來火爆，但其實這是大家一貫的相處模式。愛莎暗自偷笑，爬到後座坐下，龔允也爬到後座坐在愛莎的旁邊。

車子開動後，兩人在後座竊竊私語，繼續剛才未竟的話題。

她們的話題圍繞著花拉，龔允分享她與花拉之間的往事，愛莎則告知龔允關於花拉的近況，她們喬好龔允去見花拉的事後，愛莎不忘趁此機會向龔允請討教關於唱音樂方面的事，龔允大方的傾囊相授，用心指點。

大志捲縮身子靠在椅背，本想偷聽她們聊天的內容，只是無意間瞄到莎拉神色不善，他只好作罷，老老實實地睡覺。

將近四個小時的長途跋涉，他們終於回到了八打靈。

愛莎和他們道別後，獨自騎摩托回巴生。回到家，家裡空無一人。這個鐘點阿茲曼和花拉當然是在美食中心忙著。

看似平淡的一天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愛莎在臨睡之前，還為獲得龔允指導而感到歡欣，毫無察覺，一場軒然大波已悄然而至，將徹底擾亂她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