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最愛的小鼠

記得大二那年在父親生日時我決定養一隻黃金鼠作紀念，也陪伴著我。黃金鼠的壽命約是兩年多，我想著她能一起陪著我直到畢業。

我一直有精神症伴隨多年，但大四那年從憂鬱症轉成躁鬱症，病況急轉直下，不斷掛急診，後來不得不住了院，一住就是一個月，原本主治醫師要求我住院更久，然我掛心學校的時程必須出院辦理諸多手續，才說好就只住一個月。住院前三個月我生活失能，更沒辦法好好照顧我的鼠。而也因為精神病的關係我被迫休學，延畢至少一年。

她在的時候曾經是我下課立刻回到住處的理由；我們一起旅行兜風過，她從不緊張，也不隨意咬人，但是她調皮，經常破壞傢俱，有次她咬壞民宿的防火窗簾，我為此賠償九千元；房間的門有她啃過的痕跡、她喜歡在木地板的房間角落尿尿、啃壞地板，有時候我真生她的氣。

之前她生過身體搔癢掉毛的病，我不斷帶她看醫生，那陣子我得讀的書太多，但焦急得分心，只想著治好她，帶她跑過三間動物醫院許多次；有時放音樂給屬聽，不過她聽不太懂；經常她鑽進我床下不斷啃咬床架，是我拿葵瓜子引誘她，不斷和她纏鬥引她出來，每一次這樣做的難度會提高，因為她越來越明白要抗拒誘惑才不會被抓走。我們有好多回憶。

去年六月我發現她衰老的速度極快，她總是在睡覺，走路甚至不斷翻倒。換句話說，她的四肢嚴重無力；在她生命結束前的日子我天天清理她黏在屁股上的拉稀，直到6/18那晚，我依例去清理她的身體。那天我去朋友家到很晚，清理時間約莫在凌晨，意外的是我抱著她，感覺她真的很不對勁，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她深深地喘了兩口大氣，前肢抽搐，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全程我哭著目睹這一切，我的鼠離開了。當下只能接受她只是老了癲癇發作；我雙手捧著她不停大哭，慢半拍接受鼠離開的事實。她躺在我的手上任由我觸碰，就是醒不過來。

但我總覺得她肯定在等我，才能離開，畢竟她在我手上就這麼急促地死了，幾分鐘內的事而已。她撐著那兩口氣就這麼躺在我手上，我相信她在等待我，也等得很辛苦，我很自責。

既已凌晨，無法送去火化，我找了一棵樹把土挖得很深將她埋葬，深怕野狗把她翻出來；放進很多飼料和她愛吃的葵瓜子，用很多柔軟的墊材包覆，我不想她碰到泥土，再找一顆非常大的石頭壓著。埋葬她時鼠的毛髮仍柔軟，如同她還活著，只是睡著了。但她真的縮著身子一動也不動了，我始終很難相信她真的走了，心痛得對人幾乎閉口不提，直到今天：

昨晚我又去探望她，發現有兩株漂亮的小植物繞過大石頭長出來，我很痛心，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不知道我親愛的鼠到底在哪裡了呢？我從未夢見她。

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停痛哭，為了轉移痛苦我慣性自殘，手臂都刮花了也習以為常，然而被民眾舉報因而警察前來關切。我說我沒有事，只是來探望死去的小寵，太傷心罷了。我帶著警察到鼠的墳：「看，就在那裡，看到那些植物了嗎？」警察陪我聊天許久，說故事給我聽，故事有關他朋友的貓咪死去，令她意志消沈許久，而有天她夢見心愛的貓咪告訴她，祂現在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希望主人能好好活著多看這世界，等到相遇那天再和祂分享自己在世界上遇見的所見所聞。她從此後便振作起來了。

聽聞這故事當下令我好受些，不過是真的嗎？我不禁想問。所有宗教、靈媒都各執一詞。

後來一旁的救護車替我清理傷口，等待朋友到場便離開。不過其中一位警察加了我的聯絡方式，想推薦我一個很棒的廣播，要我定時去聽，希望我走出失去鼠的傷痛。

我的鼠死得倉促，且是留在我的手上離開的，我異常相信平時不黏我的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再痛苦也願意等我。

但是我真的好想知道，親愛的小魚，妳現在在哪裡呢？友人說若我遲遲無法悼別鼠也會放不下我，如果要輪迴的話，她還不會這樣做。沒有人知道事實是什麼，但我很想很想再夢見她和她說話，想和她道歉，在她生命的短短兩個多年內我因為許多的原因缺席了她活著時三分之一的時光，還有一些事我覺得我沒有為她做得更好。

但為什麼妳願意等待我呢？那兩株漂亮的植物是妳送給我的禮物嗎？妳知道嗎，我好想再摸摸妳，和妳說話，用妳喜歡的方式搓揉妳。

親愛的小魚，我還來不及畢業妳就走了。離開後妳快樂嗎？希望妳快樂，我永遠都會非常想念妳。

時隔半年多，我經常想起妳。後來又飼養了新的小鼠；不一樣的脾性、不同的眼神，愛吃的食物相差甚遠。我知道那不是妳，妳沒有回來。小魚，有生之年若能覓得著妳，我便也能放下懸著想找到妳的那顆心了。

小魚，我們是否還能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