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9年米開朗基羅的「聖殤」(Pietà)
台灣一年一度的媽祖熱已經退燒,在這項活動中我們只見媽祖神轎未見媽祖金身,卻是有些可惜。
另外,台灣的神像(大概只有八仙、濟公這類被認為不入主流正品的神是例外),多是莊嚴、端莊,不苟言笑,也不透露絲毫人性喜怒哀樂,即使他們原來也是凡人一個。也不僅表情單調,全身也是安坐在龍椅或太師椅上,身披鳳披霞冠,或龍袍頂帶。
我們從來不知道神像是否可能只有頭部,而身軀是簡單而聊勝於無的泥塑,甚至骨架幾根?數年前,有一尊土地公神像被白蟻侵蝕而搖搖欲墜,我們才知道,在重重袍服之下,神像的堅實程度是凡人不敢預知,也不能維修的。
相對的,西方的雕像(包括神像)多以岩石雕鑿而成,雕刻家若不是要以硬梆梆的岩石來展現肌肉線條,就要重現衣飾的曲折,必須對於岩石材質有十足的掌握,以及對於肌肉、布匹、光影等有深入的瞭解,才成整合在作品上。
想像一下:台灣的媽祖廟重金聘請米開朗基羅雕刻媽祖,作品會呈現怎樣的光景?1499年的「聖母哀子像」(聖殤:高68 1/2 ,寬76 3/4公分,厚27 1/8公分)是個想像的典範。以下,摘錄蔣勳一段對於「聖殤」的描述,內容或許文藝氣息濃厚,但我們卻從未見到誰對台灣民間信仰的神像有如此感動與描述:
米開朗基羅二十三歲的作品。純淨的大理石,金字塔型穩定古典的造型結構。
如果「聖殤」是崇高的死亡,米開朗基羅剔除了世俗在死亡裏的強烈情緒。
他使死亡變得崇高而聖潔。
兩個依靠在一起的身體,應該是母親懷抱著兒子的屍體。可是,「母親」這麼年輕,優雅,美麗;青春的眉宇之間隱約一點點淡淡的憂愁。她俯看著一個赤裸的身體,好像在說:你們看啊!這麼美麗的生命……
美麗的生命是什麼?是為信仰活著的生命,是為信仰死亡的生命。
男子的身體如此年輕,好像離死亡還很遙遠。他只是在沉睡,安詳寧靜地沉睡在自己的信仰之中,沒有疑慮,也沒有痛苦。
在基督教的典故裏,「聖殤」是母親對兒子殉道受苦的悲痛,但是,米開朗基羅二十三歲,他太年輕了,他迷戀青春的美,他迷戀一種介於肉體與精神之間的愛。
這兩個身體依靠著,像一對最親密的戀人,米開朗基羅用刀、斧、鑿去撫摸一塊岩石,這麼輕柔纖細的愛撫,使整個岩石顫動了起來,岩石有了心跳,有了呼吸。
http://www.eslitebooks.com/Program/Object/Article.aspx?ARTICLE_ID=1161162228073
或是在羅馬「鎖鍊教堂」內1515年教宗尤利烏斯二世陵墓上的「摩西」都可以是個範例。
若媽祖,或台灣任何神像是「聖殤」這樣,跳脫了單調的造型,開始有一點人性,也可以留存上千年,但卻失去了色彩,我們是否可以接受?或是驚為藝術傑作?或是喪失崇敬之意?
這一點不同,是否就是歐洲之所以會產生文藝復興,而其他地方不行,而拉大與世界其他地文化的距離。
順便補充一下,米開朗基羅(1475-1564)雕成「聖殤」時,才26歲。我26歲時在做什麼、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