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靠邊站？

九月二十七日，星期四，微風細雨的利奇馬颱風假，早上八點多，阿吉就來按門鈴了，她、珣和弟弟，都是起床後才得知不必上學的，臉上喜出望外的表情還沒消退呢，加上紫涵，四個小朋友立刻玩成一片。

「你去那一間啦…」「喔唷！我先說要這間的…」不到半小時，姊弟倆顯然為了爭奪地盤而吵了起來，各不相讓，嗓門越來越大。「譚亦琛每次都這樣…不玩了啦…」珣最後哭喪著叫，房門砰的一聲，接著，嗚嗚哭泣聲傳到在書房的爸爸耳裡。「好嘛！你用這間嘛…」弟弟屈服了。「哎呀！亦珣，不要這樣，再來玩啦…」三年級的阿吉勸著，然而，啼聲依舊。爸爸心頭無名火起，循聲下樓，見珣躺在爸媽床上。「為什麼是妳一個人在這邊哭？妳大姊姊怎麼當的？高年級生是這樣解決問題的？」珣沒有反應。「妳上來！彈琴還是看書，處理不了就不要玩了！」「我不要！」珣搶了句，繼續倔強的嗚咽著，爸爸為適才衝動的指責稍感不安，便不理會，上樓去了。沒多久，珣重又加入了遊戲。

珣最近似有一種情緒，導致行為上的倒退。八月中，三叔叔一家回來，爸媽請他們去洋洋表哥開的楓壽司吃飯。四個小朋友點茶碗蒸，先上了三盅。「亦珣，妳是大姊姊，先讓弟弟妹妹！」媽媽說。爸爸注意到珣臉色一沈：「我不想當姊姊，也不想當『老師』…！」看來真的很難過。珣天生具有領導氣質，平常把弟妹們帶得伏伏貼貼，自己似乎也很以「姊儀天下」的角色為榮，爸媽沒想到珣畢竟才十歲出頭，肩頭承受不住太大的重量，偶爾也渴望重溫被溺寵、被縱容、被捧在手掌心的滋味。

那天吃完飯，在回家的車上，珣仍無法釋懷，對三嬸嬸說：「亦琛有洋洋作伴，芷湄有紫涵，他們年紀接近，成雙成對，只有我是一個人！」「但二嬸嬸肚子裡還有個小寶寶，以後可以陪妳啊！」「才不會，我們差那麼遠，他會去找芷湄和紫涵！」此刻的珣，多麼深謀遠慮，而心境又多麼孤獨啊！這使爸爸突然想到勞勃狄尼洛主演的一部有趣的電影老大靠邊站。也許，爸媽在介入孩子間的爭執時，應該儘量以客觀的是非做評斷，而避免用年齡判輸贏，不好把禮讓、隱忍當成「大姊姊」的義務或天職。

憑良心說，爸爸、媽媽及各叔叔、嬸嬸，都認為珣帶領弟妹們真是大家風範，尤其每次聚齊了玩「老師」，珣的慈愛寬容、「有教無類」，把「班級」經營得絃歌不輟、四育兼美，「學生們」個個有禮有節，中心悅而誠服，真老師也未必做得更好呢！爸爸冷眼旁觀，總不禁心頭溫熱，感動莫名。

如今，受到姊姊「春風化雨」教育的「下一代」逐漸成長了，珣卻產生某種複雜的情結，寧願縮回嬰孩的襁褓中。不過，爸爸覺得可以體諒女兒的心情，不把它看成幼稚，而認為是長大過程必經的掙札，相信珣很快就能調適過來，把自己和弟妹們，提攜到更新、更高的境界！

90.10.3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