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今年中秋來的早，以九二一做為界標，感覺尤其明顯。先前，氣象局說月娘不會現身，但寶拉颱風提早「下墬」了，倒把烏雲一起帶走，連日來金風颯爽，天青氣朗，入夜月色份外美好。

上週六起，傍晚出門散步，已經處處烤肉香，太平洋大樓正門對面那戶人家，連烤了三天，且院內總是高朋滿座；中秋前夕，皇家廣場社區舉辦晚會，透過麥克風的強力放送，卡拉ＯＫ的歌聲迴盪在方圓二百公尺間，似乎認為佳節吵鬧有理，鄰居們不會介意。

由於爺爺「晚歲惟好靜」，奶奶九月七日單獨開車北上，去三個叔叔家溜轉。禮拜二中秋，假期只有一天，他們都不回來；三叔叔當營長，必需留守部隊，三嬸嬸帶著孩子去營區烤肉團聚，奶奶則和二叔叔一家去找住新店的小叔叔過節。

月圓人圓，怡青姊姊的男朋友家駒哥哥，特地從巴黎飛來與她相會，二阿姨為了迎接稀客，順便慶祝兒子考取醫學院，邀請大家中秋夜去她那兒烤肉，對媽媽家族來說，可謂一大盛事，我們理應去參加，不過，爸媽心裡卻充滿矛盾，因為沒有人請得動爺爺，就是阿嬤、大姨再三來電也不成。

「你們去玩你們的，不要管我！」他習慣用這制式的話，堅定的回絕，然後再補上：「我年輕時什麼都玩過了，現在沒興趣了...」的解釋，那麼，深以兒孫成群為傲的爺爺，要在自己的家裡，孤單的過「團圓節」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到爸媽的為難？但是，每一個人都有選擇如何過活的權利，不是嗎？

我們是在二阿姨住家大樓的中庭，望著滿月東升的，同一時間，那兒的熱鬧與家裡的清冷，當然是形成強烈對比的。我們八點多便散伙了，倒不因為急著趕回家，而是阿公、阿嬤十分早睡。一到家，爸爸就打電話給奶奶，祝她中秋快樂，但最主要的，是「自首」爺爺單獨在家過節這件事，爸爸不希望她從別處聽到。

放下電話，走到三樓陽台，仰頭看著那古來多少文人墨客吟詠過的明月。「中國只有一個！」不知為什麼，那些說著這句話的猙獰嘴臉，忽然浮上爸爸腦海；大家快樂就好，何必非「大一統」不可呢？這是爸爸某種難以言喻的心境的自然反射吧？

89.9.15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