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5/07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烏龍味的吻1

    他像是站了很久。
    頎長的背影看起來有些沉寂。
    我拖着棉拖鞋直接跑下了樓。
    陳遂看到我從樓裏出來,抬手碾滅了煙。
    「洗完了?」
    我點點頭。
    他託着我把我抱在旁邊的臺階上,幾乎和他齊平。
    微俯身把我抱了個滿懷。
    在我頸邊蹭了蹭。
    我下半張臉還埋在他肩膀下方。
    皺着鼻子嗅了嗅,清淡的菸草味久違地出現他身上。
    陳遂和我在一起後,很少抽菸,且大多是揹着我的。
    我嗡聲叫他。
    「陳遂。」
    「嗯?」
    「你怎麼了呀?」
    他頓了片刻,才慢慢放開我。
    漆黑的眼眸看向我。
    爲段語棠牽扯上我做的一切而道歉。
    而她嘴上掛着曾救陳遂一命這件事,威脅着他不能對她發作。
    我輕嘆一口氣。
    果然,他在自責。
    爲他作爲男朋友當時卻只能啞火,不能替我出頭而自責。
    陳遂聲音有意放低,像是在安撫。
    「別怕希希,她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我眨了眨眼。
    希希?
    這是陳遂第一次這麼叫我誒……
    我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近。
    「也不是不能原諒你,你親親我,我就好啦。」
    陳遂的喉結滾了一下。
    眼神忽然變得晦暗。
    「親哪裏?」他語氣不明。
    熱度瞬間攀上我的耳根,有點惶然地看着他。
    張不出口回答。
    他靠過來輕輕碰了下我的側臉,又微微退開,掀眼看着我。
    「親這裏?」
    我紅着臉不說話。
    陳遂又親了下我的鼻尖,「還是這裏?」
    我頭腦一熱,梗着脖子,直直朝他脣角撞過去。
    囁嚅出聲,「親這裏。」
    陳遂聲音忽有些暗啞。
    「好。」
    接着便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與以往不同,這個吻耐心而綿長。
    道歉的意味明顯。
    之後我們又抱了好久。
    陳遂向我解釋了這兩天的失聯。
    段語棠休學是在住院,是那場火災留下的病根。
    她一出院,陳遂的媽媽就逼着他去陪她出去逛幾天。
    趁陳遂睡覺時,又讓人把他手機拿到自己這裏。
    但陳遂也不是小孩兒了,僅僅一天半,他就擺脫他媽媽,跑了出來。
    直至天色漸晚,陳遂才放我回寢室。
    「喬希,記得回去衝一包喝。」
    他遞過來一個裝有999的塑料袋。
    我巴巴地盯着他,也不接過來,也不說話。
    「怎麼了?」
    我嘴角耷拉下來,跟他控訴。
    「是希希,不許叫喬希。」
    他笑了一下,走過來蹭了蹭我的鼻尖。
    看着我的眼睛。
    「希希。」
    氣息噴灑在我脣邊。
    我又不爭氣地臉紅了。
    18
    段語棠是我活二十來年,現實中見過最病態的人了。
    沒有之一。
    她可以爲了陳遂去死,也可以爲了讓自己留在陳遂身邊。
    拿陳遂冒險。
    當年陳遂書房突發火災,還碰巧地書房門壞了,他和來家裏玩的段語棠都被困在裏面。
    火勢愈大,陳遂拎着高爾夫球杆不停地砸着門鎖,一時不察身後的危險。
    燃燒的書架岌岌可危。
    在它倒向陳遂那一刻,是段語棠把他推開,自己沒及時逃脫,後背大片燒傷。
    所有人當時只顧着陳遂和段語棠的傷情,問起起火原因,段語棠也只是說打火機爆炸,引燃了某處。
    卻沒有人想到一個問題,陳遂也直到最近才發現自己忽略了這個關鍵點。
    爲什麼,13歲的男生書房裏會有打火機?
    那時的陳遂並未那麼早學會抽菸。
    衆人只當打掃衛生的人不小心帶進去的。
    沒有人會往段語棠纔是始作俑者身上想。
    畢竟她當年也才12歲。
    整件事是經不起推敲的。
    段語棠也是。
    尤其在面對陳遂時。
    19
    九年的時間已經讓尋找證據變成一件不易的事情。
    是以,陳遂選擇直接問段語棠。
    先開始她還咬死不承認。
    陳遂沒再逼問,反而是帶她去了電影院。
    包場帶她看電影。
    段語棠以爲陳遂相信她了,便歡快地跟着他去。
    看到一半,陳遂忽然告訴她。
    「我和喬希第一次接吻就在這個影院,這個座位。」
    段語棠瞬間僵住。
    「是我偷親的她。」陳遂說。
    「我不想聽!」段語棠壓抑着怒火。
    陳遂沒理她,自顧自說着。
    「當時我就是看着她的側臉,越看越可愛,不由得就親了一下。」
    他像是在跟段語棠分享一樣。
    「你知道嗎?我就親了一下臉,她就臉紅得跟顆桃子一樣。後來……」
    「我說了我不想聽!」
    段語棠站起來,吼聲迴盪着整個影廳。
    聽陳遂說到這兒,我對他最開始的包場行爲深表贊同。
    因爲瘋子是可以隨時隨地發瘋的。
    「你告訴我,你喜歡她什麼!陳遂,我們認識了十多年了,我們纔是青梅竹馬!」
    陳遂依舊是散漫地靠着椅子上,任由她崩潰。
    「我沒有差點害死我的青梅。」
    段語棠已經到了那麼臨界點,她揚聲反駁着。
    「我從沒想過害死你!你要轉學了,我只是想讓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那時我把陳叔叔攀巖的繩索就放在角落,窗戶也是推開的,門真打不開的話,我就把它拿給你。我做足了萬全準備的。」
    她眼球佈滿血絲。
    「我死都不會讓你死的,知道嗎陳遂!」
    20
    「承認了,是嗎?」
    段語棠大口喘氣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你故意的?」
    陳遂終於站起來。
    「這兒有監控,再狡辯就沒意思了。」
    「段語棠,實打實的證據我也拿不出來,更何況你那年才12歲。我就算交給警察,有你爸媽保你,你也定不了什麼罪。」
    段語棠臉色已經慘白得不像樣子,嘴脣也顫抖着。
    但陳遂沒有絲毫動容,繼續說着。
    「所以,以後你最好老實點兒,別再來我面前晃。你也不想我拿這件事打擾你父母對嗎?」
    段語棠終於低頭妥協了。
    21
    我和陳遂坐在我公寓的沙發上,聽他講完。
    我不信段語棠沒再說什麼。
    她一定又纏着陳遂告了好幾句白。
    無非就是什麼她纔是真的愛他之類的。
    但他不願意拿這些打擾我心情,我也樂的清淨。
    猝然,我想起什麼,又去揪他的袖子。
    「誰像桃子?」我翻着舊賬。
    「我當時臉很紅嗎!」
    陳遂提了提嘴角,點着頭。
    「……」
    好的,第一次接吻一點也不美麗。
    我又是頂着大紅臉的。
    我陷進無盡的失落中,沒注意到陳遂靠近的動作。
    臉不防備地又被碰了一下。
    我捂着臉偏頭瞪着他,「別親了,又要紅了!」
    陳遂懶洋洋地嘖了一聲。
    「不親你,我親誰?」
    說着他又拿開我的手親了下左邊的側臉。
    「紅怎麼了,像顆水蜜桃一樣,多可愛。」
    「……」
    由此可見,陳遂喜歡水蜜桃。
    臉再燒下去,該進化成蘋果了。
    我忙埋進陳遂懷裏,貼着他泛涼的衛衣給自己降溫。
    陳遂手繞過我的肩頭,揉了揉我的耳朵。
    「你是有皮膚飢渴症嗎?總要讓人抱。」
    我不甘示弱地小聲回懟。
    「那你就是有接吻上癮症。」
    陳遂很坦然地承認,「那沒辦法,現在除了接吻,還什麼都幹不了。」
    「……」閉嘴吧,流氓。
    陳遂把我抱着側坐在他腿上,頭埋進我頸邊。
    半晌,才咬牙吐出一句話。
    「怎麼還沒滿20歲?」
    我眨了眨眼,沒辦法接話。
    22
    自上次落水事件後,陳遂一直心有餘悸。
    非逮着我學游泳。
    我被他拖進學校的游泳館。
    這個點還沒什麼人,零星的幾人也準備走了。
    就只剩下段語棠。
    我兩次見她,她都泡在水裏。
    魚嗎她是?
    我扯了扯嘴角。
    陳遂顯然也看到了,只瞥了她一眼就拉着我打算離開。
    剛踏出去幾步,身後就傳來激烈的撲騰水聲。
    「陳遂!」
    「我腿抽筋了,救我!」
    陳遂又停下腳步,拉着我走了回去。
    但他並未下水,只是淡淡地看着。
    「陳遂!」段語棠抽空求救。
    我看着段語棠撲騰的水花越來越小,戳了戳陳遂。
    「你不去救她一下嗎?」
    陳遂偏頭掃了我一眼,「小聖母,上次她把你推下去的,忘了?」
    我呆了幾秒,纔想起來。
    「哦。」
    不是我記性不好,是她做的事太震撼,讓我一時只記得她放火自殺式求愛的事了。
    我又記仇起來,不再開口。
    直到水即將漫過段語棠的頭頂,陳遂纔不慌不忙地叫來場館老師。
    陳遂分寸把握得很好,讓段語棠足夠難受,卻也沒什麼致命問題。
    段語棠被救上岸大口往外吐水。
    我在一旁看着卻沒有一點同情。
    無論是前段時間泳池的我,還是九年前火海里的陳遂。
    只能說我們是不幸中的萬幸。
    至於段語棠是否真的想置我們於死地。
    事情沒發展到那個地步,我們都不得而知。
    23
    段語棠似乎是真的受了打擊。
    不久我就聽見她轉學到國外的消息。
    穆澤嘉聽說段語棠走後,知道她沒挑撥成功,又暗戳戳地搞小動作。
    用小號在超話裏有意無意地提成那晚的視頻。
    這次他的矛頭指向了陳遂,指責他的暴力。
    本身敢正大光明地對陳遂對線的人就不多。
    大多人也就是看個熱鬧,並不發表評論。
    陳遂也懶得搭理他。
    但我看不過眼,跑到那晚的賓館求着老闆考了一份監控出來。
    直接艾特穆澤嘉在超話裏回覆。
    輿論瞬間倒向一邊。
    穆澤嘉的評論區瞬間淪陷,各種謾罵。
    甚至還有人跑到他們教室去惡搞他。
    24
    陳遂聽後也只是無可無不可地笑了聲。
    「他算什麼東西?老子有閒心管他?」
    直到他終於注意到我的死亡凝視。
    抬了抬眉,話鋒一轉。
    終於承認了我極大的功勞。
    「20歲生日想怎麼過?」陳遂又問。
    我摁亮手機看了眼日期,才恍然還有一週就到了。
    想了想,才說,「去學校旁邊那家新開的披薩店喫吧,我記得他家過生日可以打折。」
    「……」陳遂要笑不笑地看了我一眼,懶得再跟我說話。
    25
    但真到了生日那天,陳遂卻什麼也沒提,與往常一樣。
    好幾個朋友守着零點給我發了祝福,但我的男朋友在熬夜寫代碼。
    我一口悶氣一直鼓到下午6點,陳遂纔給我打電話讓我下樓。
    我心中默唸了三遍冷靜,掛着得體的假笑出現在他面前。
    不知道他是被挖腦幹了,還是做什麼壞事心虛了。
    我再明顯不過的心情不好,他也沒怎麼注意到。
    就只是帶我去了一個高級點兒的餐廳喫飯。
    什麼話也沒說。
    我情緒已經down到谷底,沉浸在自己低落的世界裏。
    都沒注意到陳遂帶我開車上了山。
    下車後,我看着空曠的山頂不明所以。
    陳遂徑直從後備箱裏掏出一個箱子。
    「這是什麼?」我問。
    「等會。」他頭也不抬。
    我也沒什麼心情再問。
    他架起架子,我纔看出。
    「天文望遠鏡?」
    他點點頭,然後調整方向,對準一個角度湊近看了看。
    接着直起身長舒一口氣。
    我一頭霧水,「是來看流星雨嗎?」
    他搖了搖頭,然後抬手看了眼表。
    「時間剛好。」他掀眼看向我,眼裏有難得一見的溫柔。
    「生日快樂,希希。」
    26
    我憋了一天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馬上都過了。」
    「你是22:47生的,現在不是剛到嗎。」他擰了下眉,像是在回想。
    我哭腔頓住,「啊?」
    我這才知道,他打電話問了我爸準確的出生時間。
    「……」我平白難過了一天。
    他這才注意到我的情緒,靠近了幾步。
    「怎麼不高興?」
    我噘着嘴,「我以爲你忘了。」
    「放屁。」他嗤了一聲。
    「我自己生日忘了都不會忘了你的。」
    我控訴地看着他。
    「那你今天一天都沒有發現我心情很不好嗎?我都沒怎麼說話。」
    他啞火了,「抱歉,我在想別的事。」
    哦,和女朋友在一起還在惦記別的事。
    然後還爲了這件事忽略了女朋友。
    「……」並沒有消氣,謝謝。
    「所以你在惦記什麼?」我問。
    「今晚的天氣。」
    「?」
    他拉着我去看天文望遠鏡。
    「看到了什麼?」他問。
    「星星啊。」
    「……」他面無表情地抬了抬下巴,「好好再看看。」
    我又看了半晌。
    猝然間,我直起身子!
    「Q!」
    這個星星羣,組成的形狀很像個Q。
    他得意地挑了下眉,懶洋洋地補充,「這是屬於你一個人的Q。」
    我愣住了。
    27
    陳遂說他把那個星星羣較爲明顯的六顆行星的命名權買下來了。
    分別以QIAOXI六個字母命名,可能後面還加了一大串數字。
    今天惦記了一天今晚的天氣狀況,生怕看不到。
    幸虧。
    我怔愣地問他,「這也能買?」
    他撓了下眉毛,「在某種意義上,可以。」
    堵了一天的氣瞬間消散了。
    我猛地撲進他懷裏,藏起上揚起的嘴角。
    陳遂回抱住我,熱氣噴灑在我耳邊。
    「所以,我可以有一個求婚的機會了嗎?20歲的喬希。」
    我吻在他側臉,看着他的眼睛。
    裏面映着我身後的星空。
    也包括那六顆組成的Q
    我的聲音揉進風裏,帶到山谷每一處。
    「可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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