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九章-3

精靈界

卡洛在晨光下睜開眼睛，一瞬間錯覺，以為自己還在人界的房間裡。

過了幾秒才意會過來，這裡是精靈界。

昨晚慶典之後，歐貝羅族長堅持要讓愛特羅西亞住在他們最尊貴的房間裡—位於宮殿正中心，由歷代祭司親自祝禱，每天唱誦精靈樂章的最潔淨之地，連族長都無權踏入，只留待一名最最重要的訪客—月神最寵愛的小女兒。

這是來到精靈界之後的第一個晚上，自己沒陪在愛特羅西亞身邊。

昨晚，族長親自領著愛特羅西亞到她的房間去；身為異色妖精的克蕾諾亞則是住到宮殿裡的其他房間。卡洛和黛立亞、獨角獸等則被安排睡在宮殿外圍的樹屋裡，那是歐貝羅一族專門提供給遠方訪客的住所。

「日安。」一名藍髮歐貝羅推開樹屋木門，手裡捧著早點進來。「卡洛小姐，睡的好嗎？」

「嗯，還不錯。」看他將拖盤放到桌上，卡洛問：「其他人呢？」

她其實想問的是愛特羅西亞。

「我的任務是負責侍奉卡洛小姐用餐，並不清楚其他的事情。」

「是嗎？」掩不住失望，卡洛也提不起食慾。「沒關係，東西放著就好了，謝謝。」

「那我先告退了。」也不多說什麼，藍髮歐貝羅彎身行禮之後退下。

卡洛坐起身來，看著透進窗檯的陽光，精靈界的每一天看起來都是這麼悠閒，每一天都是陽光普照萬里晴空。這也是她慢慢觀察出來的，在這裡，不會有狂風暴雨，一貫的平靜，像是滿載諸神的祝福。

推開樹屋的門，卡洛走出來，扶著樹屋外的欄杆往下看，隔了遠一點的地方，藍晶領著幾個年紀同樣稚嫩的妖精，似乎正在練習什麼法術，落葉紛飛。

「卡洛。」突然這把叫喚傳來，銀鈴般讓空氣裡都揚起一股震動。

她側眸，看見褪去黑色斗篷並換上歐貝羅特有服飾的銀色妖精，不自覺的揚起微笑。「日安。」

這次怔住的卻是愛特羅西亞。

才過一個晚上，卡洛的笑容卻像是隔了好久的時空，激起心裡奇特的情感。

她看著她走下樹屋的階梯，一步步走近自己，陽光落在那頭金髮上，那張臉那張表情，由百世紀封印裡甦醒時看見的就是這個笑容。

「睡的好嗎？」恍若隔世，卡洛發現自己是太想念她了，不過才一個晚上。

這個簡單問句愛特羅西亞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看著卡洛的笑臉，在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將她攬進懷裡了。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不知道好不好。」破碎的句子，是銀色妖精少有的慌亂。

自從甦醒之後，身邊總有這個溫暖的人魂守候，昨晚是第一次，這種溫暖不在身邊。

前胸熨貼著前胸，隔著衣料，分享著彼此的體溫與情感，莫名的，卡洛有些燥熱。

愛，是愛的。所以會想更貼近一些。

就算是人類不該褻瀆的銀色妖精。

「我睡的不好，我很想妳。」卡洛看著那雙銀眼，說完就吻了她。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愛特羅西亞。

很難解釋這種默契，像練習了上千萬遍般熟悉，她們四唇相貼，交換一個又一個親吻，旁若無人。

直到卡洛輕喘著停下來，前額貼著銀色妖精的，綠眸直視那雙銀光瀲豔的眼睛。

她說：「我愛妳。」

愛特羅西亞再次聽見這句話，模模糊糊的，似懂非懂。但確定的是，她想要這個人陪在自己身邊。

「愛特羅西亞大人。」就在她們凝望彼此的時候，稍早服侍過卡洛的藍髮歐貝羅走了過來，朝銀色妖精行了一個禮。「族長邀請您前往飯廳用餐。」

藍髮歐貝羅行禮的同時卡洛因察覺自己的身份而慌著往旁邊站，不意，銀色妖精卻伸手拉住她。

「愛特羅西亞？」

卡洛偏過頭，發現與自己相視的銀眸裡出現極淡的不耐。

「不想去嗎？」困惑的輕問，愛特羅西亞卻沒有回答。

「大人，族長還在等您呢。」對卡洛視而不見，藍髮歐貝羅堅定地重述上層的命令。

感覺出對方的強硬以及漠視，卡洛很有自知之明，主動開口勸道：「族長的邀請，我想還是去一下比較好。」

愛特羅西亞看了她一眼，兀自轉身走向宮殿的方向。

見狀，藍髮歐貝羅趕忙跟了上去。

卡洛站在原地，看著那道背影，沒漏看剛才那位歐貝羅臉上的表情，以及他心中包含的眾多複雜情緒。

的確也該是這樣子，尊貴的完美精靈愛特羅西亞，本來就不該跟人類太過接近。

而身為人類的卡洛，能受到與黛立亞等人相同的待遇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心裡想的明白，但掩不住的，還是落寞。

「卡洛小姐！」看見愛特羅西亞走遠了，藍晶等人才跑上來。

「是藍晶小姐。」轉回視線，她看著這些尚且年幼的妖精。「叫我卡洛就好，不必見外。」

「那妳也叫我藍晶吧，這樣親切點。」雖然年紀小小，她不只有族長千金的驕氣，也有超出年齡的成熟。

「妳們剛才不是在練習魔法嗎？」不想繼續低落下去，卡洛看向藍晶來時的方向，那裡的草地上堆疊了許多落葉。

「是啊，藍晶姊姊在敎我們怎麼完成大祭司交代的『作業』。」忍不住，幾個小妖精吃吃笑起來。

「哦？什麼作業？」她有點好奇。

「掃落葉啊。」藍晶挑了一塊落葉較多的地，站定，舉起右手打直，掌心向前，朗朗念了一句咒語。「像這樣……。」

掌心瞬間揚起一陣清風，將地上的落葉吹了起來，勉強堆疊成一堆。

「還是藍晶姊姊厲害。」她們滿臉羨慕。「我們能力不足，只能將落葉吹起一點點呢。」

「卡洛也來試看看吧。」藍晶清楚地複述剛才那句咒語，是精靈語，優美的音節，卡洛聽來卻是似曾相似。

「這樣嗎？」模仿藍晶的手勢，卡洛想都沒想，只是輕聲念了咒語。

一時間靜默，什麼事都沒發生。

「咦？」當她們你看我我看你正在疑惑的時候，從天而降一陣颶風，轟的一聲颳起滿地落葉，綠葉漫天飛舞起來，遮蔽眾人的視線。

等到聲響過去，一大堆落葉整齊的堆疊在百米外，卡洛面前清得連一片樹葉都沒有。

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哇……」「好厲害……」「天啊……」

只有藍晶微微笑了，她說：「難怪妳能跟隨愛特羅西亞大人。」

那是試探。卡洛頓時明白了。

或者歐貝羅一族都在私下猜測，為何一介人類有資格與完美妖精以及異色妖精同行。轉思一想，那倒也是，除了黛立亞、克蕾諾亞以及愛特羅西亞本人，沒有人知道，她才是那個闖入荒蕪之境解除百世紀封印的人。

藍晶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女孩，直率也聰穎。不難想像，將來，必定會是一個很好的首領。

「我帶妳到月泉走走吧。」藍晶揮手讓其他族人繼續練習，領著卡洛往宮殿的相反方向走。

來不及發出任何疑問的卡洛只能愣愣跟著，她們並肩而行，穿越濃密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