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

死亡 等待

等待 死亡

自己的，也就算了

親人的，成何體統？？

這次，長輩們討論的共識是「日後就算有任何狀況都放棄送醫急救」

聽來煞是殘忍極事

但如果親眼見到那被囚禁於骨軀裡的生命，或許能多分同理的默然

從發病臥床至今已有個把年頭

過程中的心境起伏難以向外人道盡

我們心酸，可爺的心更酸

我們痛苦，可爺自己更痛苦

看他終日困於臥房內，囚於病榻上

看他日漸消瘦，好似明白了何謂槁灰之軀

想來都是我們的貪戀

當初捨不得放手，集合眾子孫到城隍廟為爺求壽

以為求回的是逐日復原的奇蹟

怎奈孝心動天換來的竟是對他無聲的折磨

進食，補不足營養

復健，動不了身軀

然後，看見的是一個老人無力又無奈地躺臥在病床上

精神意志的清醒讓人倍感折騰

外體身形消弱的可憐

可怕的是，這個老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至親…

渡過了三天危險期，天旨說是還有三年壽命

還撐得了嗎？會不會太折磨了？

問娘親能否去拜求城隍收回延壽？

「可以，但沒有人會做這種事。」

看似大逆不道的事…對吧

但有時我心裡真是希望早點結束折騰他的日子吧

如果，真的走了

能不哭嗎？

不知道，也許又會哭得像個豬頭一樣，但我會逼自己甘心放手的

怎能留？給他的痛苦還不夠嗎？又憑什麼留人？都做了什麼呀？

反正，我也不是個孝順的孫子

連爺臥病期間，我的牛脾氣甚至槓上吳家的至高長者

只因我不服他的偏心與昧寵

賭氣使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進房叫過一聲爺

從爺的反應也可感受到他對我的失望
（失望什麼？失望我身為長孫女還這麼不懂事，失望我活到快三十了脾氣還這麼彆扭，這麼衝，這麼暴躁，失望對我的疼愛全都白費了）

後來，只要我一進房，他就會閉上眼睛

娘說那是爺對我太失望了

讓人失望，那是我眾多本領之一，根本沒啥

可使爺失望至此地，多少自覺是帶罪的

在爺面前，我像是個自私的罪人，那感覺帶著半喜半哀的糾結

好處就是這樣的想法能隔阻我太過偏執的念頭

這次過年回家，他總算是對我微笑了

也許是間隔太久沒見了

嗯，還是閉眼不見我吧，那樣當我失去你的時候可以比較不那麼難過

當你微笑對我時，逝去就成了一場心臟切割手術大戰


還有多久？

沒能斷言

誰能輕易判人生死

怎樣都好

別再讓爺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