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來熙往的國高中妹妹從紅木門經過,震峰與我斜靠機車座墊,轉動把手與眼珠賊兜兜盯著每個,看某些的驚恐、不安,壞壞的少男腿抖在柏油路上,鑫奕在虛掩的門後觀望,幾顆乾癟芒果「咻咻」射來,智銘不知何時蹬起凌波微步躍上屋頂,發動彈指神功維護正義。
「好啦,好玩嘛,別丟了。」
「吃飯去,回學校後門吃紹子麵。」
「我要20個水餃。」
「吃完幫我和鑫奕打電話。」
「男生不會成功你又不是不知道。」
「幹嘛不去阿姨麵店。」
「你都有阿美了還想她女兒啊~」
「別儍了,她上次麵裡偷加一顆蛋的是鑫奕。」
「我不想騎車,去眷村吃。」
又是四碗陽春麵。
麵端上來時,拿起筷子攪動中發現裡面一顆蛋,抬頭看看另外三位同學,心領神會。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顆蛋。」
望向阿姨執大湯杓的右手,頓了幾秒,一張嘴笑開似彌勒佛。
路口轉角前佇立個鮮紅色的電話筒。
「借一元。」
還要幫忙打電話。
「請問津美在嗎?」
「你哪位?」我哪位?來自鹿港小鎮。
「我她同學,問功課。」
「她們班男生只有兩位,你是仁雄還是澤民?」
我是鐵雄,要找珍珍。
「我是仁雄。」
「仁雄的聲音我認得,請不要再騷擾津美。」
叩!斷了,就這樣。我還沒說南宮博士要開會呢。
「我就說不行,偏不信。」
紅木門前,蘭詩、素芬兩位通勤同學,腳踏車前籃子滿滿的水果。
「嘿,Lucky day.加蛋加水果。」
震峰寢室就是招待所。
進紅木門,跨過臺階,推開虛掩的漆黃木門,是小客廳,兩塊榻榻米外是幽暗的T字路,挾涼風徐徐吹拂。
「有個地方給我洗芭樂。」
左轉右轉,暗裡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燈卻在昏黃轉角處,燈下是石砌清洗檯,水龍頭要正好套上四方形開關,才轉得開,像無敵鐵金剛。
「我們沒有水果刀。」
「早料到,有帶。」
「那妳忙。」
我無比神聖的端出百香果濃縮果汁。
「加工廠的,怎麼有?」
「三郎送的。」
「是我們辛苦挖百香果、榨汁、烹煮、裝瓶來的。」
「來,每個人來一杯,和我一樣幼咪咪。」
閃過筷子、原子筆、歌譜,閃不過枕頭。
十分鐘,素芬的芭樂沒有歸來。
「難道是迷路?」
公推智銘找人,在庭院的石輪前找到。
「你們這裡房間多、門多,又暗又複雜,簡直像『鬼屋』!」
炎熱九月,一句話吹出心中的哆嗦。
震峰撥動和弦,滄海一聲笑,彈指間懾服倩女幽魂,兩忘煙水,打開歌譜,合唱一曲「讓我們看雲去」。
讓我們看雲去/黃大城
女孩 為什麼哭泣
難道心中藏著不如意
女孩 為什麼歎息
莫非心裡躲著憂鬱
年紀輕輕不該輕歎息
快樂年齡不好輕哭泣
拋開憂鬱忘掉那不如意
走出戶外讓我們看雲去
天曉得,在這「鬼屋」,看到的是壁虎,還有結網的蜘蛛。
經此,「鬼屋」在校園傳開。
鑫奕閒來無事,攤開宣紙,提筆書寫歸莊名詩。
歸莊/
兩口寄安樂之家
妻太聰明夫太怪
四鄰接幽冥之宅
人何寥落鬼何多
文末署名「鬼屋四傑」。
鑫奕是文藝青年,寫的一手好字,也是攝影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