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願意當你女兒。

靜靜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仔仔細細回想每一條疤痕留下的故事。

第一條似乎是那天下大雨，媽媽下班後發現妹妹拿著他的恩客送的口紅在鏡子上塗鴉，指責我沒有照顧好妹妹，那年我8歲，搗蛋的大妹妹6歲，而媽媽不知道的是，他出門上班後，爸爸就去喝酒了，我一個人在家裡熟練的泡奶粉，給剛出生還沒一歲的小妹妹喝，爸爸很清楚媽媽下班的時間，他總是能在媽媽回家前半個小時將自己收拾乾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我要哄著兩個妹妹睡覺，就在我餵著小妹妹喝奶的這段時間裡，大妹妹爬上了梳妝台的椅子，拿起口紅開始在鏡子上塗鴉，我制止了她，可是她沒聽勸，手上的小妹妹才剛睡著，我也不敢大聲喊，就想著不管了，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我要面對多大的風暴，所以在一天的疲累中我也睡著了，媽媽回到家我總能醒，因為高跟鞋踉蹌的聲音實在太刺耳了，我起床幫媽媽開了門，畢竟不指望一個爛醉的女人自己找得到鑰匙，開完門後我也不以為意準備繼續睡回去，卻發現媽媽發瘋一樣的吼叫，我嚇了一跳，心理莫名就開始有不安的感覺，我戰戰兢兢地走向媽媽梳妝台的位置，卻只看見鏡子上被畫滿各種的圖案，作案的凶器靜靜的躺在梳妝檯旁的地板上，我看見媽媽顫抖的手，那是氣的，我已經特別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了，我默默走過去，拿起抹布要開始擦鏡子上的髒污，對於身高嚴重硬傷的我只能墊著椅子爬上去才能擦到鏡子的高處，在我爬上去的瞬間，剛剛蹲在地上撿口紅的媽媽站了起來一把揪著我的頭髮將我往外拖，他把我丟出家門外，將門反鎖，我反應過來後趕忙爬起來，我拍著門哭喊，不知道做錯甚麼事情的我拼命的道歉，她告訴我是我調皮，我解釋那是妹妹畫的，只換來一句，你不知道那支口紅很貴嗎?這句話，那時候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進去，外面好黑好暗。

那時候我們住的是一般連棟的那種透天厝，外面的路是社區住戶共有，自然也沒有甚麼路燈，畢竟那路燈得社區住戶共同申請，搞不好還得拿錢，而我就在那黑黑暗暗又下著大雨的巷子裡，哭喊了一晚上，當然這是誇張了點，哭累了當然會睡，但是在那樣雷聲轟鳴，大雨滂沱的情況真的也睡不久，醒來就是哭、拍門、道歉三件套，手上的第一條疤痕也是這時候留下的，因為早期的白鐵門是很重的，邊角有時候是很利的，我那時候的拍門三件套就留下了這一個精彩的紀念品，到了早晨天矇矇亮的時候，爸爸可能起來喝水吧，聽見我的哭喊就默默幫我開了門，叫我去洗洗睡吧!哭喊得讓我筋疲力盡，簡單盥洗一下我就窩到了大妹妹身邊睡過去了，睡了不到十分鐘小妹妹就醒了，要喝奶，我也只能起床沖奶粉，餵奶，趁著小妹妹剛睡下去，我就趕緊去把梳妝台上的東西整理乾淨，我害怕媽媽起床後會在一次的生氣，我又要在一次去經歷這種恐懼跟丟臉。

重點就是等媽媽酒醒後他會說，他甚麼都不記得，甚至說，他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我曾經去反駁，強烈告訴她，你就是有！你做了!但是換來就是冷暴力，吃飯會摔筷子，只抱妹妹親妹妹，只叫我去做家事，不給我好臉色，整個家裡地板掃地拖地，窗戶玻璃，全家人的衣服要洗，重點強調一下，妹妹的衣服跟我媽的貼身衣物是需要手洗的喔!看到這裡各位應該也知道我媽是做甚麼的吧~賓果~酒店小姐!真棒，可惜沒有糖。

後來的疤痕就不再是因為外在因素了，都是我自己一刀一刀划的，深的縫過針，淺的刻過字，原因是我在某天才知道那不是我爸，而是我後爸，他這人除了沒點責任沒點擔當以外，至少沒有試圖對我做甚麼噁心的事情，但是差點被我後爸的爹給做了，是的，我得叫他阿公，是不是覺得很噁心，可是呢，在家每天都得做牛做馬，但是只要在阿公阿嬤這邊，甚麼都不用做，還有糖果吃，有卡通可以看，就在我沉溺在這種美好的時候，一頭噁心的豬在你面前脫下他的褲子，試圖讓你給他做些甚麼，這個夢瞬間就醒了，我開始害怕，開始找各種理由不去，甚至黏著阿嬤想跟阿嬤待一起，但是阿嬤討厭我，因為我不是她兒子的，我是個野種，我想了各種辦法，最後也成功把我媽跟我後爸拆了，過程也是挺艱難的，但至少成功了!後續我告訴我自己，至少要在她身邊讓自己平安長到18歲，這中間他交往過無數男人，有賭博的，有吸毒的，有騙錢的，也有要把我賣給大我將近30歲老男人的，她不願意的原因是，她覺得我還能幫她帶妹妹，是不是很可笑。

她從來沒有保護過我，這點是我保證的，笑貧不笑娼，可是孩子怎麼知道貧是甚麼?娼是甚麼?她客人的小孩跟我同一班級，因為我的學費未繳老師約談她，後來我跟她一起走出校門，她的客人剛好來接小孩，撞見了，隔天我媽是酒店小姐的事情在全校傳遍了，甚至有學長問我陪睡一晚多少錢，加上我媽多少錢，還有學姊會堵我給我賞巴掌，在丟個1.200百給我，跟我說靠自己肉體賺錢這樣也可以啊!諸如此類很多很多，有一次我受不了了，我跟人打起來了，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已經不想要命了，自然是發瘋的跟他打起來，結果不用想都是叫家長，非常好的就是我媽一來就是給我巴掌，跟我說他在外上班養我多辛苦，我還鬧事，我不聽話，我不應該，從那天開始，我從校排名前十，直接掉到末尾，那時候我覺得我這個人就應該在陰暗的水溝裡面發爛發臭，因為我不值得被愛啊!妹妹每天都有小裙子，我的衣服都是菜市場一套一百塊有皮卡丘跟傑尼龜圖案的運動套裝，順帶一提那個傑尼龜還是六腳的喔，我猜應該跟史迪奇聯名了。

差異讓我開始叛逆，讓我開始往外跑往外逃，未滿十八的我可以去哪裡呢？所以我在未滿的情況下當了傳播妹，走上一條跟我媽完全一樣的路，你們可能覺得我應該發憤圖強啊！我應該去更加努力對待自己的人生，其實不然，我不是沒做過，而是我根本做不到，我腦海裡每天想的東西都是怎麼死，結果死都沒死成，因為我太怕疼了，你們知道從來沒吃過糖的人，根本不理解甜是甚麼的那個感覺嗎?

我在傳播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久，有一天我媽打給我，跟我要錢，我以為她發生甚麼事情，原來是她被渣男拋棄，沒地方住也沒錢，所以我帶她回了我家，對!我做傳播妹的時光裡小有積蓄就自己買了間房子，但是這也成為我後續的噩夢，我媽發現了我能賺錢了，她也就專心在我家吃我的，擺明讓我給她養老，請注意，這時候我媽也才勘勘40歲，我也才23，每天找一群朋友來家裡打麻將，甚至把男人往家裡帶，整整把我房子當成了砲房，甚至還有老男人偷看我洗澡，當下，我覺得我好像回到了我小時候的樣子，我瘋了，不是形容詞，真真切切的瘋了，我崩潰到拿刀要跟我媽同歸於盡，她報了警，我出示了房子所有權狀，這時候還是要感謝當時處理的警官們，他們沒有跟我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也沒有用孝字壓死我，於是我媽被查出吸毒進去了，沒有很久，也就三年吧，在我以為我的人生即將燦爛之際，我收到我媽寄給我的信，在信裡，她對我道歉，跟我訴說她的人生壓力，告訴我，她最愛的就是我了，她懇切的言語打動我心裡那塊期待親情的荒地，我原以為，她痛改前非，確實要跟我好好相處，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她在裡面表現好可以假釋，我去接了她，帶她去吃飯，買衣服，幫她把所有事情弄得妥當，唯獨我不帶她去我家了，因為我害怕再一次，我還想再看看情況再考慮，我寧可給她租房在外，房租水電我來繳，只求她能夠安安穩穩，不負眾望，又開始做妖了，她開始跟我拿大筆的錢，一下開店，一下投資，最終不過就是玩地下六合彩輸光了，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她帶著她的債主到我店裡，跟債主說，把我賣給他，這樣能不能抵債，我當下都傻了，我剛剛聽了些甚麼?是我媽說要把我賣掉嗎?

那時候我的腦子裡盤旋的只有為什麼?我抓著她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說她的人生是被我毀掉的，是因為我她才沒有了快樂，因為我是她被強姦後生下的孩子，她說我欠她的，我這輩子都必須為她做牛做馬，我必須完全無條件服從她，以前其實沒那麼多狗血劇，因為所有狗血劇來源都是現實，那時候的我哭到不能自己，我的同事幫我打電話報了警，我到了警局做筆錄的時候，我的神智是不清楚的，我只記得我問了警察，我可以跟她脫離母女關係嗎?那位女警姊姊跟我說一般來說是不可以的，但是如果有特殊原因，可以試著申請看看，我至今都非常感謝那位女警姊姊，因為她的這句話，我感覺我人生重新有了希望，我想擺脫她，我想過自己的生活，之前因為她有過前科，所以我在她的房子裡裝了一些監視器，確實拍到她吸毒的畫面，還有她跟債主說要把我賣給她的事情，這邊一定要跟各位說一下，因為房子承租人是我，不存在隱私外洩問題，還有在法律上影片證據高於各種證據，只要證明這影片沒有任何剪輯過得痕跡，這份證據真的可以用!無論是家暴，或是精神暴力，這些真的可以派上用場的!最終我也確實離開我媽，我搬離開了原本的地方，換了一個鄉鎮重新生活。

你知道甚麼是自由嗎?是草地是泥土，是肆無忌憚的風，更是自由奔放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