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界
「明早出發?怎麼可能,」藍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碗裡的花蜜因而撒了出來。「愛特羅西亞大人真的這麼說?」
「怎麼這麼冒冒失失?告誡過妳多少次,別還沒站起來就急著說話。」聽到這個消息歐貝羅族長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卻不是為女兒的莽撞失態。
黛立亞仍維持彎腰的恭敬姿勢,並沒有接話。
「卡洛在哪裡?我要去找她。」藍晶隨手拂了拂裙襬,匆匆朝父親與祭司點頭行禮便跑了出去。
「晚飯還沒吃呢,」祭司失笑。「這丫頭,橫衝直撞的個性還真是百年不變。」
族長沒有接話,他神色略為凝重起來,看了一眼祭司,才對著黛立亞點點頭:「我明白了,多謝妳了。」
等黛立亞離開,族長又揮揮手讓其他侍從下去,心裡思索著這兩天所發生的事。
惡魔驟然來襲,卡洛重傷,愛特羅西亞大人最後用了聞所未聞的方法,還好卡洛最後還是救了回來,只是大人現在……性情似乎有些捉摸不定,又這麼突然決定啟程……恐怕會影響當初商議的那件事。
「大人怎會突然決定啟程?」
祭司自然明白他的擔憂。「我記得當初大人還未答允……」
「就因為大人尚未答允,現在又突然決定明早啟程,不知是否有所變數。」
「應該不會。」
「為何?」
「因為卡洛。」祭司似乎胸有成竹。
族長不明白。
「您難道沒有想過,為何惡靈大費周章埋伏在旁系家族中那麼久,到頭來卻是對一個人魂下手嗎?」祭司提點他。
「我疑惑的是另外一件事,」族長坦言。「一開始我就注意到,大人似乎對卡洛有著某種……特殊的情感,只是我不明白,為何是她?不過只是一個稍有天分的人類,除了靈力算是豐沛,幾乎沒有其他特別之處。加上這次,為何大人會為一介人魂犧牲到這種地步呢?」
「百世紀前,愛特羅西亞大人降生之日,親手殺了一名天使長,然後在那片聖地森林大開殺戒……後來一直有傳言,我們期盼已久的完美精靈……並不完整。」
「我聽過這個說法。」應該說,整個精靈界都有些許傳言,不過,願意相信這些傳言的妖精不多就是了,畢竟,這樣的說法根本就是汙衊……月神是精靈界最崇高的神祇,『月神最寵愛的小女兒』,承繼這個至高無上殊榮的完美精靈怎可能不完整,肯定是當初天界從中動了什麼手腳,才讓甫出生的愛特羅西亞大人親自動手誅殺吧。
族長當然對這陰謀論深信不疑。「不過,這跟我們說的事又有什麼關係?」
「我聽說那個神祕訪客星詠,「歸還」了某些東西給大人。後來又詢問了貼身服侍的那幾個族人,自從「歸還」之後,大人性情有明顯改變。」
「我愈來愈聽不懂你的意思。」
「大人的轉變,可以合理推斷是因為星詠「歸還」了某些大人最初缺失的東西,那再往回推測,那則「說法」……應該也是真的。」祭司不急不徐。
「胡說!這樣的說法根本就是異端邪說!」
「不管是不是異端邪說,愛特羅西亞大人有所改變是不爭的事實,」祭司將藍晶方才弄撒的那碗花蜜放到一旁,伸手取了兩顆果子放進嘴裡。「畢竟,若是初來聚落那時的大人,絕對不可能做出這個……堪稱魯莽的決定。」
「注意你的用詞。」族長為著他話語裡的調侃皺眉。
「您剛剛不是才問過:為何大人會為一介人魂犧牲到這種地步?」祭司平靜地回望他。「我能找到的最好解釋就是,這個人類,與大人最初缺失的東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竟然詆毀愛特羅西亞大人到這種地步,族長猛然站了起來。「又在胡言亂語,你的猜測根本沒有依據!」
「無論我的猜測是否正確,大人為救卡洛施行的那個方法,已經讓她與我族密不可分了。」
憤怒的歐貝羅族長因他最後這句話愣住了。「你到底在說什麼?」拐彎抹角把他都繞暈了。
「『奉獻』這個儀式,星詠所知也僅止於淵族紀載,可我們歐貝羅一族,從來都是最受月神青睞的種族。『歐貝羅,繁星落,月神恩澤遍蒼芎;歐貝羅,月華中,精靈王冕落在手』……」祭司輕聲唱了一小段古老歌謠。「族中古卷裡,雖然沒有『奉獻』的儀式記載,卻紀錄了更多……其他的事,一些。比方說:為卡洛施行『奉獻』之時我加諸所用的結界之繩,需要由七百二十位純血妖精以長髮編織而成。」
「這我知道,但那又有什麼……?」
「結界以精靈忠誠為咒,等同於歐貝羅一族從此效忠愛特羅西亞大人,以卡洛為媒介,卡洛便是這盟約的見證者。所以也就因為她,大人沒有第二個選擇,一定會答允當初商議的那件事。」
提到這個,終於讓族長將思緒從祭司繞來繞去的話裡繞了出來。「你這麼肯定,即便大人明日啟程,對那件事仍然不會有影響?」
「絕對不會。相反的,大人只能答應。」為了卡洛,她也必須答應。
因為那契約,以血為盟,輔以語言的咒,承接信仰的一方終生不可毀約,連死亡都無法斷開兩者之間的連結……神聖不可侵犯的,專屬於月神之女的誓言。
族長見他信誓旦旦,聽見愛特羅西亞大人將於明日啟程的慌張終於消去許多。但又有一絲疑惑湧了上來,他突然發現,這位祭司,似乎懂得許多連他這個族長都不慎明瞭的事……
「不過現在,我們還必須把握時間。」祭司沒注意到對方的深思,說出來的話卻將族長的思緒拉了回來。
「應該做什麼?」族長不明所以。
祭司眼眸中光芒閃爍,卻又很快地恢復平常。「當然是要把握時間,在大人離開之前,簽署完整的契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