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已過,埃斯米爾城的永晝降臨。
艾利的妻子兩天前便整裝上路,去到南方氣候溫暖的國家打工,順便研究氣候。
艾利說:「我的她,是個標準的斜槓,她熱愛當百貨公司的銷售員,也熱愛研究自然天候變遷。有心得時,就會寫文章投稿,上報率高了,她就更愛寫了!」
家訪員尼爾喝掉面前艾利親手磨煮的咖啡,從胸前口袋裡撥出一塊薄荷涼片貼在舌面上,吮了吮,繼續發問。
「這次,上頭想對候鳥型的家庭進行更多研究,所以,有些問題比較觸及隱私,真要請老兄你多多包涵了!」
「你們最想知道什麼?」艾利一直對著面前畫得五彩斑斕的小盆子裡鬆土,用一柄銀色小錐,這邊翻翻,那邊刺刺。
「想知道每年,只有一半時間能在一起的夫妻,對家庭情感的維繫,靠的是什麼?」尼爾說著,同時在平板電腦上秀出這個問題,然後抬起頭,望着受訪者。
艾利想了想,說:「應該是……對自由的實踐吧!有半年時間,她可以認真做她自己,我也可以做回我自己,挺好。你知道的,在一起久了,還是要給彼此空間,才不會忘了該怎麼和對方好好相處。」
「你現在,這是在做什麼?」尼爾微笑望著眼前一直被艾利過度關注的小花盆問。
「我啊,在鬆土。這些凍土裡,有很珍貴的黑莓色鬱金香;再過一個禮拜,它們就都會冒出綠芽來了!」艾利說着,心想,沒有妻子的日子,他將有滿室生香的球根花卉作陪。然後,帶著那些美麗又芳香的記憶,度過他和妻子的下半年。永夜,也就不會那麼單調、灰澀、沒有味道。反而,有很多可以拿來反芻說嘴的,對,應該就是這樣,挺好,真挺好的!
情緒的氣息是具有感染力的,臉上更多笑容的尼爾又問了許多問題,喝下幾杯咖啡,嚼爛了最後一片薄荷糖。反正天,也還一直亮著。
等到尼爾走出艾利的家時,他也不清楚,究竟已經待了多長時間。只知道,他的腦海、筆下,全是艾利這對夫妻的生活剪影,不管他們在不在彼此身邊。
想一想,尼爾對他自己家裡那隻不顧一切即將飛遠的候鳥,終於有了比平靜更加鮮活的期待了!
而角窗裡的艾利,望着走遠的尼爾身影,想著,一年後,尼爾就又會來做家訪,他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個有尼爾與咖啡薄荷香的長日。艾利早就在腦海裡忙不停地編織,要給尼爾什麼樣的新故事,去咀嚼、玩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