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19|閱讀時間 ‧ 約 54 分鐘

因為愛慕、所以佔有

-----閱讀前提-----

|| 手遊[王室風流史]同人創作文章

|| 諾伊、雷納德為玩家,其餘為遊戲角色

|| 私人設定眾多,無考據

|| 已取得所有參與玩家同意後發佈

|| 性取向:耽美BL、R18

-----以下正文-----


(創作時長:9小時)

(錯字修訂:20240319)


[因為愛慕、所以佔有]

  

96.

How many lambs might the stern wolf betray,

If like a lamb he could his looks translate!

How many gazers mightst thou lead away,

If thou wouldst use the strength of all thy state!

假如狼的猙獰換上了羊的溫馴,

多少羔羊將陷入惡狼的魔掌。

假如你一展你全部的風采,

多少人會為你魂飛魄蕩。

 

  

夏秋交會之際,魯珀郡迎來了新的貴客。

繡著龍紋的旗幟隨著馬匹奔騰而飄動,十六人的列隊像是一道波紋劃過柔軟的草原,踏上了山丘,在號角的吹奏下被迎進了坎布斯城堡。

為首的少年有著一頭柔軟的粟髮,細軟的髮絲散發出絲綢般的光澤,澄澈的藍眸像極了擁有好心情的天空,對於初次造訪的土地,他的眼底除了散發出些許好奇,有更多的是一抹磨滅不去的憂鬱神情。

他俐落地躍下馬背,長途旅程令他的眉間添上些許疲憊,卻不掩其年輕的光采,雖然只經歷過少年的歲月,身型卻已偏向了成熟男子,襯上他的英俊面容,教那些只是驚鴻一瞥的少女甚至是少婦們,都要向他露出著迷的眼神。

少年鬆開韁繩交給侍從,依禮他必須先向魯珀伯爵問安——僅管父親雷納德應該早已與對方談妥,將他送過來這兒暫住一段時日作為外出遊歷的訓練。

藍眸橫掃眼前廣濶的城堡中庭,少年正想詢問魯珀伯爵人在何處,卻不免被迎面而來的一道身影所吸引。

烏黑鬆軟的髮絲披落在肩頭,白晳的肌膚、寶石般的眼瞳,以男人來說略偏單薄的身型……

在眾多騎士、侍從的行禮致意下一路往自己走近的男子,生就一張令人讚嘆的面孔,雖不似青春俊美的少年那般帶些圓潤曲線、洋溢著年輕氣息,卻別有一番沉靜得宛若無波湖面的氣質與更加立體的臉部輪廓。

像一朵高貴的天鵝絨,無需綠葉襯托,獨自綻放著專屬於它的色彩。

那是坊間的詩歌都無法形容的美麗景像。

瞬間,少年覺得腦海裏似乎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畫面,但搶在前頭佔滿他思緒的,則是那個在麥肯瑟郡與魯珀郡之間流傳的謠言——

金冠下的天鵝絨。

金冠,指的自然是金冠領主西奧多,他的叔父。

至於天鵝絨……據聞魯珀郡的領主諾伊有個別號,就叫魯珀郡的天鵝絨。

不得不說,這稱呼十分適合眼前的男人,他應該就是諾伊•魯珀伯爵,那位與父親、叔父十分交好的魯珀郡領主,也就是送給他常年佩戴的項鍊作為生日禮物的人。

見到魯珀伯爵,他本該行禮問好,才能不負父親的細心教導,可他卻是不自覺地蹙緊了眉心,手指也跟著微微地顫抖起來,緊跟著,一個熟悉的音調張揚地自他的腦海裏爬了出來——

 

你和小天鵝絨可不一樣,怎麼比的?

 

當他目睹西奧多叔父將父親雷納德壓在政議廳的圓桌上姿意妄為時,西奧多曾吐露過這樣的一句話。

小天鵝絨、魯珀郡的天鵝絨、金冠下的天鵝絨——

十指緊握後又鬆開,光是維持臉上表情不變,就已耗去了少年的大半精力,他額上不免沁出薄汗,幾欲張口又難以釋懷西奧多帶給他的震憾。

叔父他……與眼前的魯珀伯爵有染?

不只是與父親亂倫,甚至連至交好友都……

而且這事似乎父親也很清楚……

混亂的思緒讓愛德華失去了平日訓練有素的冷靜,還是個半大孩子的他,剛承受過叔父與父親之間有兄弟亂倫之實的打擊,又為自己竟對父親產生情慾而自責,在面對過真心而向父親示愛後遭拒……種種震憾之後,他被送到魯珀郡來,卻還得面對一個與叔父西奧多有親密關係的領主,這是上天刻意在折磨他嗎?

藍眸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震驚、亦有憤怒,甚至有著悲傷與不解,直到那猶如鷹鵑歌唱般的音調在他面前響起——

「愛德華?」

輕柔的呼喚聲將少年的神智拉了回來。

魯珀伯爵正站在他的面前,看似淡漠的眸光裏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懷,比起自己稍微矮上那麼一點的個頭使他看來更顯年輕,完全瞧不出是個三十四、五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都說時間總是平等對待每一個人,但偶爾似乎也存有那麼點私心。

「諾伊閣下。」愛德華迅速反應過來,重振心神,低頭行禮問候。

「累了就先休息,這裏不時興那些拘束人的禮節。」諾伊不以為意地揮手,他本就是出來接人的,怎麼說也是雷納德的孩子,不至於說是看著長大的,但好歹在他年幼時見過幾回,總有一絲情份在,況且……

眼前的孩子,著實長得頗像那對孿生兄弟。

年幼時還能說是長相相似,但如今眼前已然挺拔而立的少年,不論是久經鍛練的身型或略顯成熟氣息的臉龐,甚至是那雙眸眼,都與西奧多有著驚人的神似感。

明明養大他的人是雷納德啊……

血緣這種事還真該死,任誰都逃不過血脈的壓制。

諾伊默默在心裏咒罵了一句。

他不該答應的。

誰想得到愛德華長大後,不肖似雷納德的溫文氣度,卻隱約有幾分西奧多的不羈烈性?

那個前不久才一臉饜足地從他身旁離去的男人……

望著眼前年輕的臉龐,諾伊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彷彿見到了他未曾見過的、西奧多年少的樣貌。

這感覺,令他窒息、難以呼吸。

他就不該一時好奇愛德華長大成人的模樣而答應這件事。

一想到西奧多曾用這付樣貌流連在諸多貴族小姐甚至是年輕的騎士之間,他就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堵著一般……

太難受了。

 

***

 

簡單的會面後,愛德華跟著海因裡希去城堡裏預先安排好的房間,諾伊則拿著雷納德的信回到了房裏。

不似平日通信時總是洋洋灑灑一整面,非要提及或引用幾句鐘愛的詩句或莎翁的作品,這回的信件太過簡短,看起來充滿了倉促感,彷彿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寫成。

短短幾行字,有身為父親的關切、有交付他照顧的寄托,甚至還有……一絲奇妙的歉疚感。

諾伊翻來覆去看了幾回,還是不懂出了什麼事,在他的印象裏,愛德華這孩子一直很黏著雷納德,好友也總是耐著性子教導,怎麼這回見面,愛德華的脾性似乎有些變了調?

雖說孩子長大了多少會走向不同於長輩期待的方向,但他看著雷納德的信,卻總有一點尷尬感。

嘆了口氣,他將信件隨手一擱,取出另外一個信封,沒有署名、沒有封蠟,裏頭是張空白信紙,染滿了他很熟悉的木質調香氣。

香根草和雪松,還混著點莎草木……

瞬間,諾伊即使年過三十卻依舊白晳如昔的臉頰上,泛開了一抹微紅色調。

連個字都不寫,只寄香味過來!

該死的西奧多!

忍住撕碎洩恨的衝動,諾伊吐出一聲長嘆,將空白信紙塞回信封當中,走到床邊,自床頭櫃的暗格裏取出一個絨盒。

暗黑的絨布上擺放著西奧多初訪魯珀郡時送給他的別針,張揚的碎鑽鑲滿整個黃金飾邊,一如他本人那般高調。

一轉眼……離那一天都過去十幾年了。

諾伊將染滿香味的信件放進了絨盒裏,輕輕地閤上蓋子。

身為金冠下的天鵝絨,這些年來他有的從來就不是什麼虛華的愛情,而是一再沉淪的愛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什麼時候會破碎,卻還是只能將西奧多珍而重之地藏在滿是裂痕的心裏。

他不明白世間的愛情如何,他只知道自己的愛情從來就不只有愉悅,還有伴隨而來的痛徹心扉。

輕嗅了下指尖上沾染的氣息,諾伊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手,彷彿這麼做,就能夠牢牢地將那個從不為任何人停留的男人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諾伊?」

輕喚聲隨著敲門的聲響傳來,海因裡希推門而入,見到放在諾伊手邊的絨盒,他僅是垂下眼睫,柔音詢問著晚上的安排。

「幾個人私下聊聊就好,我瞧他緊繃得很,不用準備什麼節目了……讓吟遊詩人過來唱幾首歌吧。」諾伊鬆開手,作了個深呼吸,淡淡的香味擴散開來,充斥著鼻尖,他微瞇起眸子,在憎恨自己的沉醉之際,卻又不得不懷念西奧多帶給他的熱意。

海因裡希應聲而去,為晚上的洗塵宴作準備,城堡的廚子開始忙碌起來,新鮮的鴨肉、現宰的羊羔,還沾著山間水氣的莓果與各色青綠黃褐香料,宛若流水一般被送進廚房,被烹調成一道道佳餚端上大廳的長桌,剛烤好的麵包表面酥脆,用刀切開時還能看見氣孔,咬起來香甜充滿嚼勁,抹上新鮮果醬或奶油再配上濃湯更是絕妙的組合。

如諾伊所指示的,雖是愛德華的歡迎晚宴,但出席的卻只有諾伊、幾位重臣,還有數名心腹騎士。

「我想你現在應該需要獨處,不過有些事就是無法盡如人意。」

見到愛德華即使努力隱藏著情緒,依然盛裝出席,諾伊覺得自己彷彿又見到了那個七歲孩子,為了不使雷納德丟臉,總是使盡全力表現,這付模樣,讓他興起了淡淡的心疼之意。

「內政官海因裡希、執事長……」諾伊簡單給愛德華介紹過,然後往赫爾曼跟奧斯卡比了比,「雷納德是送你過來鍛練的,既然如此,就找他們倆吧。」

愛德華一一同魯珀郡的成員打過招呼,他的舉止得體而不失禮,應答之間頗能拿捏分寸,看著倒是挺有雷納德的風範。

諾伊看著對愛德華淡漠以待,實則處處注意細節,他不知道雷納德跟這孩子之間發生了什麼誤會,但十幾年的情份墊在那裏當基石,總不能完全放手不聞不問。

愛德華本以為洗塵宴又是一場難捱的宴會,沒想到侍從前來通知時,卻告知他只是簡單的家宴,讓那些隨從跟騎士們不必一同出席,而他到場後,也確如他被告知的那般,人並不多,連同諾伊也才十來位,這著實令他鬆了口氣。

儘管諾伊劈頭就是一句略有深意的提醒,但過後再也沒有多提半句話,甚至沒有過問他任何與雷納德或西奧多相關的事,僅是客套地問候、聊些領地發展近況、他的比試成果,或是他拿手的事項與興趣。

愛德華有些納悶,卻又為此感到心安。

眼前這個明明身處人群中心,即使在夜晚搖晃不定的燈火映照下,也一樣耀眼惑人的魯珀伯爵,實在跟他想像的大有出入。

前後見了兩次面,每一回諾伊臉上都是疏離的神情,像似漠不關心,卻又在許多細節中安排得恰到好處。

忘懷已久的記憶慢慢浮現,令他不自覺地伸手碰了碰藏在衣服裏的墜飾。

那一天,諾伊的樣貌令他驚訝了許久,一直到數月後才漸漸淡忘,如今褪色的回憶與眼前的實景相交疊,這男人卻依然不減當年風華,舉手投足之間,甚至還多了抹當年無法擁有的成熟與沉靜氣息。

是不是正因如此,所以四處流連花叢的西奧多叔父才會至今依然動不動就到魯珀郡來小住?

他聽慣了諾伊這個名字在父親的口中反覆出現,父親總會親暱地用「小諾伊」來稱呼魯珀伯爵,彷彿是在彰顯他們的親近友好,相較之下,西奧多叔父每每提起魯珀伯爵時,臉上總是流露出玩味的神情,如今回想起來,那可不是什麼懷念摯友的表情,根本就是、就是……

愛德華不禁有絲憤恨地仰頭灌下大半杯酒,引來一旁騎士們的歡呼。

一雙半醉的藍瞳望向諾伊,愛德華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父親被西奧多叔父壓制在身下,吐出淫聲浪語的模樣,這麼說起來,眼前的這個人也曾經被叔父……

愛德華倏地一繃,酒精的作用令他的控制力減弱,對雷納德的妄念與諾伊的身影重疊,讓他感覺身下的慾望似乎又要起反應。

「愛德華?」諾伊瞧著愛德華半紅的醉眼,伸手到他面前彈了下手指,上挑的眉眼直勾勾地打量著他,「醉了?」

一縷若有似無的香氣掠過鼻尖,讓愛德華原本開始混沌的腦子驟然混亂起來。

這股猶如煙斗香一般的霸氣味道,不正是西奧多身上常用的?

「父親……?」愛德華反射性地將香氣與雷納德串聯起來,他茫然地眨了下眼,有絲模糊的視線使得他微醉的腦子不聽使喚地伸手,將眼前帶著香味的纖白骨感長指握進掌心裏。

諾伊忍不住蹙了下眉梢。

這力道……

「諾伊。」海因裡希正想上前分開兩人,卻被抬手制止。

「都下去。」

「諾伊閣下,這……」赫爾曼雖不覺得愛德華這看來乖順的孩子會對諾伊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但也不放心獨留自家領主跟陌生人相處。

「下去吧,不會有事的。」尤利賽斯率先起身,他最清楚諾伊的脾性,同樣一句話,讓諾伊說出第二遍就是在忤逆他了。

即使已經不是十九歲那般任意妄為的個性,有些底限還是碰觸不得的。

臣子與騎士們陸續離去,原本在旁待命的侍從們也聽話地離開宴會廳,原本熱鬧的氣氛逐漸冷卻下來,徒留桌面上的殘羮剩飯,以及一個又一個泛著葡萄酒香的空酒杯。

「想說什麼就說吧。」諾伊沒有抽回自己的手,雖然被愛德華緊緊握住是有點痛,不過相比西奧多偶爾施加在他身上的施虐行徑,倒也還算可以接受。

比起這點痛楚,他倒是想問問愛德華,怎會把自己錯認成雷納德,他們倆人的長相可是天差地遠。

「父親……!我是真心的、真的……愛著您!請您接受我、別再拒絕我!我絕對會超越叔父的成就,我只懇請您用看著叔父的眼神看待我……!」愛德華抓緊了諾伊的手指,那股已散發掉大半的氣味餘香彷彿魔法般蠱惑著他,令他誤將諾伊看做了染上西奧多氣味的雷納德,滔滔不絕地傾訴起自己的愛戀話語。

「你說……什麼……」諾伊從破碎的言詞之間拚出了大概,只是現實比他能夠猜測的更令他震驚。

這孩子……愛上了雷納德?

這到底怎麼回事?是單純的戀父、還是真的……

「父親……」愛德華的藍眸泛著晶瑩的淚珠,他誠摯地望著眼前模糊的形影,顫抖再三的嘴唇終究還是越過了最後那條分際線——

「雷……雷納德……」

伴隨著這聲滿是情慾與愛意的低喚聲,愛德華猛地伸出手去,攀住了諾伊的肩膀,爾後傾身湊上前,捧住他的臉頰,低頭落下了親吻。

唇瓣相觸的那一瞬間,諾伊瞪著欺近自己的臉龐,那既陌生又熟悉的樣貌,令他有著片刻的失神,竟不知自己該不該推拒。

直到愛德華就著他的唇瓣開始啃咬、益發深入,甚至以舌尖撬開他的齒列、強勢地探入,他才猛地清醒過來。

「唔……!」諾伊用手抵在兩人之間,試圖推開愛德華,可少年的力氣卻比他想像的更大。

「父親、雷納德……!我愛您……一直都愛著您……」愛德華喃喃自語地吐露著心聲,並將諾伊摟進了懷裏,「雷歐……」

這親暱的稱呼,原該屬於西奧多,就連諾伊都不曾這樣叫喚過雷納德,如今聽著耳邊傳來的愛語,那帶著點雷同的音腔,彷彿是西奧多此刻正在擁抱雷納德一般,讓諾伊幾乎要崩潰。

他一點也不想聽見西奧多跟其他人求歡的聲音!

「愛德華!」諾伊死命撐著手臂,在兩人之間勉強隔出些許距離,他想狠狠打醒愛德華,卻又下不了重手。

這孩子只是愛錯了人,只是擁有了麥肯瑟的血脈,他何辜之有?

他跟愛德華都一樣,雖是愛上不同人,卻都愛錯了人。

「雷歐、雷歐……!別拒絕我!我的心、我的榮耀……都只想給你一個人……!」愛德華低頭把臉埋進了諾伊的肩頭,人體的高溫讓他不由得張唇往白晳的脖頸咬去。

凡是西奧多叔父對父親做過的事,他都想對雷納德做過一遍,好洗去那個令他不得不看著父親自瀆的懊惱回憶。

「不……!啊……!」諾伊感覺到愛德華的唇貼了上來,敏感的頸項受到刺激,讓他反射性地張口吐出呻吟聲。

「雷歐、我的雷歐……」愛德華反覆呼喚著雷納德的暱稱,完全陶醉在臂彎裏的熱度,以及耳邊不時傳來的淺聲低吟。

「放手……!愛德華!別……」諾伊一腳狠狠地踢向愛德華身下座椅的椅腳。

重心失衡,愛德華瞬間從座位上摔落,整個人自諾伊身上摔到地板上。

「碰咚!」

撞擊的聲響引來了等在門外的尤利賽斯等人的擔憂,但沒有人膽敢在諾伊叫喚前擅自闖入。

宴會廳內的愛德華被摔得一身狼狽,同時酒也稍微醒了。

他摸著撞疼的手肘跟膝蓋,一臉納悶的從地上爬起來。

「清醒了?」諾伊見他滿臉迷茫,總算是鬆了口氣。

聽見頭頂上傳來的聲音,愛德華連忙抬頭,正好看見諾伊被吻得紅腫的唇、以及脖頸上鮮明的咬痕。

「我……?」愛德華詫異萬分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對、對不起,諾伊閣下,我定然是醉得不清,請您原諒我的失禮。」

諾伊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拿過餐巾擦拭嘴唇,然後往桌上一扔。

「回去休息吧。」說罷,他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地起身往門口走去。

「諾伊閣下!」愛德華邁著有些不穩的腳步追了上來,在諾伊推開門之前,一把將手掌壓在門上,神情緊張地低頭瞧著明顯被自己輕薄過了,卻又體貼到隻字不提的魯珀伯爵。

諾伊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困在門板與帶著酒氣的身軀之間,渾身立時像藏滿尖刺的刺蝟一般防備起來。

「什麼事?」諾伊瞇著眼眸回頭,他打量著嘴唇張閤半晌卻吐不出隻言片語的少年,從他的眼神裏看見一絲清醒,警戒感這才漸漸鬆懈下來。

「我……」愛德華作了個深呼吸,「請容許我正式向您致歉,並感謝您的體諒。」

這過份直率且認真的神情,是西奧多永遠也不會有的……又或許,是西奧多曾經有過的。諾伊默默在心裏想著。

「晚了,你想說什麼,明天到玫瑰園來找我。」諾伊伸手拍了拍愛德華的肩頭,一臉淡然地示意他退開。

愛德華收回手臂,替諾伊開了廳門,外頭一群剛才在宴會上見過面的騎士立時湊上前來。

「諾伊閣下。」奧斯卡臉上有著不甚贊同的表情。

「諾伊,我送你回房。」尤利賽斯飛快掃過諾伊身上一眼,瞧著沒什麼問題,於是試探地伸出手去。

「都回去休息。」諾伊頭大地揉揉額側,揮手讓大家別跟上後,他獨自步進長廊,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在繞過轉角、避開眾人追隨的目光後,諾伊這才扶著牆面,有些虛脫地靠在牆上喘氣。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該死的別用那張臉、不准用那個聲音……!」

一手貼著額頭,諾伊咬著牙,一手抓緊襟口,泛紅的眼角上掛著忍耐多時的淚珠,怎麼也落不下來……

 

***

 

說是玫瑰園,其實就是座小型的溫室,而且種的玫瑰品種極其單一。

入門處種著花苞小巧的粉色蝴蝶玫瑰,圍繞四邊的是泛著澄黃色的皇冠玫瑰,在園區中心則有座鏤空的木架,上邊垂掛著許多盆栽,全都種滿了紅黃漸變的櫻桃白蘭地。

愛德華踏進這裏的時候,一時之間竟有絲迷惑了。

他沒聽說過魯珀伯爵這麼喜愛玫瑰,可瞧著這滿園協調的花色,又好像有些眼熟。

下午時分,不熱也不冷,諾伊總會在這片玫瑰園裏小憩片刻,除了他事先邀請的客人以外一律不得進入。

愛德華就是今天的例外。

他打量著一盆開得特別茂盛的櫻桃白蘭地,那神似黃金的色澤與烈焰的紅互相交疊滲透,讓他在恍惚之間誤以為自己見到了叔父西奧多。

在意識到這點的瞬間,愛德華不禁擰起了眉心,倘若熟識他的人看見,少不得要說一句「你這樣的神情真像極了你的叔父」。

西奧多叔父見過這裏嗎?愛德華不禁這麼猜想起來。

這裏,會是魯珀伯爵為了叔父所建的嗎?為什麼……?叔父的風流花心習性,不只是麥肯瑟郡,就連王城裏的人都知曉,出身高貴的魯珀伯爵,為什麼甘願這樣日復一日的等待叔父偶爾的前來拜訪?

愛華德不禁搖了搖頭,情竇初開的他,有太多的不理解。

他只明白,周遭濃烈的玫瑰香氣,就像是西奧多張狂的模樣,逼得他無法不去思念雷納德。

瞬間,他停下了尋找的腳步。

莫非,就是為了這個?

滿園的玫瑰,只是為了在西奧多叔父未曾前來的時刻,安撫自己的心情?

愛德華覺得自己似乎窺見了什麼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當他第三次繞過一座蝴蝶玫瑰的小花塔,終於看見了倚在長椅上休息的諾伊。

褪下禮服,一身緋紅的外衫襯著他的烏髮,像似天鵝絨落在了烈焰之上。

小茶几上擺著茶壺、小瓷杯、幾本書,以及一個精緻的絨盒,薄毯披在肩上,似乎並不夠暖,在這個缺少了直射陽光的小花園裏,空氣是有些冰涼,以至於諾伊是蜷縮在長椅上睡著的,睡臉看著一點沒有三十多歲人的模樣,倒更像是一隻玩累了便睡的幼豹,用牠一身美麗的毛皮引誘著旁人的碰觸。

愛德華覺得自己聽見了吞嚥口水的聲音,是從自己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諾伊閣下……?」

愛德華試著叫醒他,聲音到嘴邊卻忍不住放輕許多,顯得那樣寵溺而無力。

「嗯……」諾伊縮了縮肩膀,薄毯往下滑,露出他捲在胸前的雙手,一個燦亮的金芒飾品從指縫間露出了一角,看著令人眼熟。

愛德華輕手輕腳地走近,用微弱的聲音又喚了一次。

「唔……西奧多……別吵……」諾伊輕蹙眉心,十指鬆開來,無意識地去抓身上的薄毯,以至於讓飾品整個掉出掌心,落在頰邊。

愛德華吃驚地瞪大眼。

這絕對是西奧多叔父的別針,相仿的設計他就見過三款,上邊鑲著極小的家族徽章,除了西奧多不會有別人戴。

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臉頰發燙起來。

不是因為諾伊無防備的睡臉,而是因為窺見了某種比情慾更加隱密、更加不可言喻的愛意。

為什麼?明明有魯珀伯爵給予這麼深的愛戀,叔父為什麼還要去招惹父親雷納德?

他不懂、真的不懂!

愛德華盯著諾伊的臉龐,莫名地嫉妒了起來。

叔父究竟對魯珀伯爵是什麼意思?明明鎮日往魯珀郡跑,卻還是四處留情,甚至連他這個孩子都丟給父親照料。

這般辜負魯珀伯爵的情意,到底是把他當成了什麼?

握緊了拳頭,愛德華心底裏那微小的黑色慾望突然瘋狂竄生,凜然神情酷似西奧多無情地在戰場上揮舞刀劍的時刻,他往前走去,一步、又一步、再一步,直到停駐在諾伊身旁。

「諾……」剛要發出聲音,愛德華就吞了回去,他不可抑制地顫抖著雙手,撐著身軀,俯身覆上了諾伊,挨近在他耳畔,用他那與西奧多雷同的音腔,壓低了嗓音吐出試探的叫喚聲——

「小天鵝絨……」

「嗯……」諾伊知道今天自己同愛德華有約,但卻抵不過昨夜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好的疲累感,當那聽來帶點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他迷迷糊糊地還以為自己做了個美夢。

「唔……西奧多……」輕聲呢喃有別於前兩次的見面,不復沉靜、毫不穩重,甚至少了氣焰高揚的尾音,卻多了一股親暱的討好。

愛德華離諾伊相當近,近得只要再一低頭就能夠吻上他的嘴唇。

「你既奪我所好……我只能向惡魔靠攏……」愛德華使勁抓著長椅的椅背,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來,他咬著牙吐露出宛若目我催眠的話語:「是惡魔在我耳旁低語,呼喚我取走你的愛……」

話語的尾音落在了交疊的唇瓣之間,被灼熱的親吻吞沒,愛德華此前並未與同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若連昨夜喝醉那一回算進去,這是他第二次同人親吻。

本能驅使著他的動作,一手攬上諾伊的後背,一手摟上他的腰身,愛德華將諾伊困在了長椅上,狠狠地、猶如要發洩心中不滿一般地啃咬著身下的天鵝絨領主。

「唔……唔——?」諾伊被愛德華過於猛烈的索求逼得不得不清醒過來,他剛睜開惺忪睡眼,神似西奧多的臉龐就在眼前放大,令他幾乎是在瞬間便想抬腳往愛德華的肚腹上踢。

「愛德華!」諾伊好不容易給自己掙出一點空隙,連忙出聲制止,「住手!你瘋了嗎?」

「我或許是瘋了。」愛德華的藍眸裏漾著水氣,「為什麼你愛著叔父,他卻不肯全心對你,還要去招惹別人?他是否並不明白誰才是他重要的人?既然他不願面對,就讓我來問他……!」

「你說這什麼話……」諾伊掙扎無效,雙手被愛德華牢牢箝制,只能被動地言語勸阻,「我以為你愛的是雷納德……所以才找你想問個清楚啊!」

「我是全心全意愛著父親、愛著雷歐,我多想像這樣擁抱他!但是他不允許,他只把溫柔的照顧留給我,卻不肯同我分享愛慾……」愛德華終究還是留存了最後一絲理智,他並沒有將雙生子亂倫一事吐實。

低下頭將臉埋在了諾伊的頸間,愛德華汲取著他身上的玫瑰香味,腹下的火熱感逐漸竄升。

「不要……」諾伊慌亂地推拒著,卻將別針撞得掉在地上,亮晃晃的黃金光澤映在他的眼角裏,耀眼得令他眼角泛開淚光。

「諾伊閣下,我不想讓你不舒服……你別掙扎,人們總說我像叔父,我也明白自己是叔父的孩子,並不是父親的,所以……你就當作是做了一場夢。」

只是在這場夢裏,他擁抱著天鵝絨,就猶如西奧多摟抱著雷納德,也就像是他實現了願望,將雷納德緊緊地抱著,再也不放開手——

「不要——!」

尖叫聲在溫室裏迸散,諾伊身上的薄毯被扔到地上,覆住了耀眼的別針,宛若西奧多被蒙上了雙眼,對他不聞、不問。

「放手……!愛德華、你放開……啊!」

身上的襯衫被拉扯開來,露出略顯削瘦的身軀,儘管已有些年歲,適度的劍術與馬術,還是讓諾伊的身型未曾走樣半點,愛德華的指尖撫過鮮少曬到陽光的白晳肌膚,感受著發燙的身軀,從一再的顫抖當中摸索著,彷彿是在模仿著西奧多探索雷納德身上的一切。

「呀、啊……!不……」諾伊緊咬著牙,試圖無視身上被點燃的火苗,只是愛德華略嫌青澀的觸摸,反倒將他的身軀撩撥得更加敏感。

喘息聲裏逐漸混入了呻吟的音調,諾伊好不容易從愛德華的束縛當硬是空出一隻手臂,他四下摸索著想找東西抵抗,卻打翻了桌邊的絨盒。

帶有濃烈香氣的信封落在薄毯上,霸道的氣息迅速地漫延開來,竄進了兩人之間的縫隙。

「西奧多……!」諾伊不自覺地吐出了嗚咽聲,火燙的淚珠跟著滑落。

即使明白那個身影永遠不會為他現身,他還是只能無助地呼喚,換來一丁點的安慰。

「不是……」愛德華悲憤地啃咬著諾伊的嘴唇,「我是愛德華!不是他!」

眼前的一切猶如那個可惡的夢境,夢裏的雷納德親暱地呼喚著「西奧」,一度讓他驚醒。

「你怎能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對我笑,再殘忍地拒絕我……雷歐、雷歐……!」愛德華吻上諾伊的胸膛,彷彿要將對於西奧多侵佔雷納德身軀的怨氣,一口氣全部從腦海裏趕出去。

他模仿著西奧多的每一個動作,親吻、啃咬、舔舐,甚至伸手撫弄諾伊的慾望,逼得他在自己的手裏發洩,耳邊伴隨著一聲又一聲低泣與哭喊,卻無法止住他將諾伊當成雷納德代替品的念頭。

他想,他真是受到惡魔蠱惑了罷……

「不要……!放開我、啊……!」被挑起情慾的身軀泛開淺淺的紅,燙人的高溫燒灼著諾伊的理智,耳邊迴盪的聲音、鼻尖嗅聞的氣息,混淆著他所剩無幾的正常思緒。

「放鬆……」愛德華將諾伊翻過身去,並把慾望抵上了他身後的穴口。

「不……」諾伊無力地吐出拒絕的音調,身軀卻已經沒了抵抗的力氣。

下一秒,愛德華熱燙的慾望便從容地挺進了擴張過的後穴。

「啊——!」諾伊不自覺地抓緊手邊早已被撕開的襯衫,淚水再一次滾落,疼痛感自身後傳來,沿著背脊爬上他的全身。

「你好緊……」愛德華畢竟是初次與男人交歡,這緊窄的甬道差點令他在進入的瞬間便投降。

「不要……嗚、嗚……!西奧多……不要……!」諾伊無意識地撕咬著頰邊的破碎衣物,眼淚浸濕了手背與臉頰,柔軟的烏髮凌亂不堪,散落在光裸的後背上,襯著他纖白的軀體,散發出誘人一再墮落的氣息。

「放鬆點……」愛德華試著像西奧多進入雷納德那樣深入諾伊,好抱著他狠狠地操弄一番,可卻在進入時便遇上了阻礙。

「嗚……放開我……」諾伊渾身緊繃著,使得那股痛楚更為鮮明。

愛德華試了幾回,最後只能俯下身軀挨著他耳旁,輕聲低喚了幾句「小天鵝絨」。

「西……西奧多……!」諾伊的腦子還存有那麼點理智,身軀卻是不聽他使喚地迎合起來。

主動開始收縮的穴口將愛德華灼熱的慾望一點點地咬了進去,隨著愛德華緩慢的抽送,一絲快感若有似無地捲上了諾伊的身軀,讓他漸漸鬆懈下來,也令愛德華得以開始像西奧多那樣猛烈地挺進。

「嗚、嗚啊……!西奧多……!嗚、嗚嗯……嗯……別、別頂……啊——!」敏感的身軀被愛德華頂弄著,諾伊的哭喊聲迴蘯在玫瑰園裏,顯得曖昧十足。

愛德華不願一直聽到諾伊呼喊西奧多叔父,索性像西奧多那樣,用手指插進了諾伊的嘴裏,逼得他除了呻吟聲再也無法叫喊。

「唔、嗚嗚……!」

諾伊不斷承受著愛德華的侵犯,年輕的身軀有的是滿滿無法發洩的慾望,還有更多的是彷彿消耗不盡的體力,以及一些對西奧多的報復心態。

他哭得眼角發紅,愛德華卻沒有放過他,不斷地在他身上索求得不到的渴望之後,再度將他翻過身來。

白濁的熱液自諾伊的穴口緩緩溢出,點點斑斑的紅痕烙印在白晳的軀體上,愛德華低頭舔咬著諾伊的乳尖,不再像剛開始初嚐情事那麼橫衝直撞,而是敏銳地在眼前的軀體上尋找值得逗留的敏感地點。

「嗚……」諾伊被耗得沒了力氣,只能任憑愛德華擺佈。

哭紅的眼與滿臉的淚痕,看在愛德華眼裏,卻像是見到了雷納德正被壓制在自己身下,像與叔父交歡那樣迎合著自己。

「我愛你……一直都……我是如此地渴望你……!」愛德華一樣紅著眼,他撫摸過諾伊平滑的胸膛,急切地抽送著自己的慾望,口中不斷地吐露著對方無法聽聞的愛語。

「救……」諾伊只感覺自己的下半身似乎快沒了知覺,被淚水糊花的眸光望著不遠處綻放的皇冠玫瑰,那澄金的花瓣色調,令他吐出最後一次的求助言語——

 

救我,西奧多……

 

***

 

淫靡的氣息逐漸淡薄下來,是在涼意逐漸入侵的黃昏時分。

愛德華伏在諾伊身上,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那鼓動的心跳聲,一次又一次拍打著他的思緒。

如果是雷納德多好?

愛德華摟著身下溫暖到近乎發燙的身軀,淚光在藍瞳裏滾了又滾。

他犯下了無可原諒的錯誤,雷納德會怎麼看他?如果知道他拿諾伊當成了替代品、作為私心報復的對象,又會怎麼瞧他?

「原諒我,我的心在那一瞬間被惡魔所蠱惑了……」愛德華抹了把臉,撐起上半身,伸手撫上了諾伊的臉龐。

一股過度的熱燙感傳來,令愛德華訝異地抽手。

「諾、諾伊閣下?」他猛地清醒過來,看著兩人一身的淫亂痕跡與狼狽模樣,連忙抄起地上的薄毯把諾伊裹了起來。

空氣中依然是芳香玫瑰的氣息,只是還殘餘著情慾的味道,以及西奧多寄來的香水味。

愛德華手忙腳亂地把屬於諾伊的別針跟信封都塞回盒子裏,匆匆替自己套上衣物,把絨盒往諾伊懷裏一塞,便抱著他奔出玫瑰園。

「對不起、我很抱歉……請原諒我一時糊塗……!」愛德華發誓,他真的不想傷害諾伊,怎麼事情就失控了呢?

他即使這樣做,依西奧多的個性,肯定也只是輕蔑地瞟他一眼罷了!甚至……說不定還會覺得他無能,才會把控不好自己的情感。

父親、父親他……雷納德會怎麼怪罪他?這可是他十幾年來的好友啊!

「愛德華閣下?」海因裡希正在四處尋找諾伊,見到愛德華一身凌亂的抱著諾伊奔跑而過,連忙叫住了他。

「海、海因裡希內政官!請你叫醫生來!」愛德華雖然一時亂了理智,到底還是有幾分責任感在,他知道無論如何都得先照顧好諾伊才行,否則就真的闖下難以收拾的大禍了。

海因裡希變了變臉色,隨即派了侍從去喊人,自己則與愛德華一起將諾伊帶回臥房。

諾伊高燒不退,顯然是著了涼,當然無端承受了暴行,多少也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傷害。

「我真的很抱歉……諾伊閣下……」愛德華坐在床邊,那張與西奧多相仿的臉龐上,滿滿地寫著懊悔。

來為領主治療傷勢的醫生早已慣了這位天鵝絨領主的遭遇,他沒有多加過問,只是細細地叮囑該如何餵藥、怎麼照料,又該注意哪些飲食。

海因裡希送走了醫生後,這才有空回頭來詢問事情的經過。

愛德華自然不可能將麥肯瑟郡的私密事說出去,他只是含糊其詞地承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一時沖昏了頭才對諾伊下手。

海因裡希知道問不出什麼來,索性也就不問了,對於愛德華堅持留下來照顧一事,他也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我不會再做什麼的,請讓我照顧他。」愛德華慎重地迸聲。

「我會派個騎士來作陪,希望你別介意。」這是海因裡希最後的讓步。

日子整整過去了三天,諾伊高燒不退,燒得迷糊,口中不時低喊著西奧多的名字。

尤利賽斯滿臉不諒解地陪在一旁,看著那張與金冠領主相似的面容,實在有股嚥不下的火氣。

「諾伊閣下……我真的很抱歉……」

愛德華也不退讓,不管其他騎士怎麼悉落他,他硬是在床邊陪伴了五日整,直到諾伊總算退了燒,重新睜開眼。

「唔……」諾伊不甚舒服地動了動肩膀,只覺得渾身哪都痛。

「諾伊閣下?」愛德華連忙放下手裏的君主論湊到床邊,「您沒事吧?」

諾伊反射性退開了些,「別碰我。」

看著他眉眼間的冷淡與戒備,愛德華懊惱地坐回椅子上。

「對不起,我不會靠近您了,我只是想說聲抱歉。」

諾伊拉高了被毯覆住自己,背對著愛德華,悶聲道:「你早點回去吧,既然志不在此……你要不就坦白同他說個清楚,要不就佯裝一輩子的乖兒子,別再提起這件事。」

他原本只是想告訴愛德華這番勸告,哪曉得事情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錯。

「那麼……您呢?您也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叔父嗎?那座花園……蝴蝶玫瑰不正是代表……」愛德華瞧著那個單薄的背影,不禁擰起眉心。

「你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還管到大人頭上了。」諾伊緩緩轉過身來,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花語,臉上是一付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只是覺得……或許西奧多叔父對您還是特別一點的,至少我在領地裏從沒見他找過哪個對象超過三次。」愛德華低下頭去,「但,一切都憑您的意思作主。」

「特別什麼?」諾伊搖頭,露出一抹慘白近乎無血色的笑容,「我除了愛他,什麼也不會,你覺得我特別在什麼地方?」

「您可是魯珀伯爵啊,領地富饒、治理有方……雷……我父親也說過,您還有其他才華……」愛德華瞧著這抹笑容,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了下。

「這些,都不是他需要的。」諾伊努力平心靜氣地迸聲,「我對西奧多來說,不過是眾多情人的一個,只是我從不糾纏他。」

「您這樣……真的快樂嗎?」愛德華低下頭去,聲調沮喪,「都說愛情是種毒藥,我想,或許我與您,都中了這無法救治的毒。」

「愛德華。」諾伊瞧著這個才剛開始編織情網,就已落入深淵的孩子,只覺得連氣都氣不起來,有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同情,「你信我吧,所謂的愛情,不只有詩歌描述的那般美麗,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是仲夏夜的一個夢境。」

「果然是這樣嗎……」愛德華微微抬頭,泛著淚光的藍瞳倒映著諾伊的臉龐,「那麼,我這輩子就只能作為令父親驕傲的兒子了?」

「至少,你還能一輩待在他身邊,陪伴他度日、陪伴他老去。」諾伊垂下頭去,幽黑的長髮像要吞噬一切,掩去了他的表情,「而我……」

「諾伊閣下,您到底怎麼撐過這些日子的?請您告訴我,讓我能夠如同您一般,在夢裏忘卻這難以忘懷的情意與渴求不得的痛楚。」愛德華雙手交疊,抵著前額,如同等待神蹟垂憐的無助孩子。

「有些話,你必須得先說出口,然後才能夠放下……就像有些眼淚,終究是必須流的。」諾伊神情恍惚地看向窗邊,今天守著他的不只是愛德華,還有正在窗旁小憩的奧斯卡,即使不會什麼高明的甜言蜜語,但好歹,奧斯卡曾經用他溫暖的懷抱,給了他一個能夠放肆哭泣的去處。

「諾伊閣下……」

「愛德華,你真的很像你父親……像是我從未見過的他,那個我不曾擁有過的記憶,聲音、樣貌、性情……若然年輕時的他也如同此刻的你一般,那必定是風采惑人、傾倒眾生的俊朗模樣吧,也難怪他至今仍然如此張揚了。」諾伊說著,突然迸出一聲輕淺的笑音,「所幸……時間總是一直在流逝,等到金冠領主不得不退隱,他還是需要一個平穩的地方度過餘生的。」

即使再不願意,狼王終究有退下那個位置的一日。

而他……不介意用一輩子來等候他想安定下來的那一天。

「回去吧,好好同雷納德說明你的想法、你的心意,若有必要,我可以隨同你一起前去。」諾伊吐出了輕聲嘆息。

狼的孩子終究是有狼性的,不會變成忠心的家犬。

這孩子的禮儀學識來自雷納德,耿直爽朗的模樣也肖似雷納德,但唯獨那潛藏在血脈裏的狂放與侵略性,是什麼也掩蓋不住的。

「諾伊閣下……我做了如此對不起您的事,您卻還是願意幫我?」愛德華發現自己越發不懂諾伊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你就當我……」諾伊想了想,無奈地吐出一聲低淺笑音,「愛烏及屋。」

 

 

我懂你的心意。

那份愛慕、那份情意,讓你無處可去,所以……

你才急欲佔有一席之地。

 

而我,或許就像那蝴蝶玫瑰,用它含蓄的花苞,悄悄傾訴不得言語的心意——

我,只鐘情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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