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手續後,童阿公把童越宮帶出……或者該說比較像童越宮將阿公帶出警察局。步出警察局,天色已顯得黑暗,路燈卻還沒亮起。
「阿公,你是自己來的嗎?」
嚴厲之中參雜著關切的話語從一旁傳來:「當然不是,雖然你的事情我是半點也不想要管,但放一個失智老人出來走,也違背了本人的良心。」
警察局門口那不知道讓多少人跌過跤的顛簸階梯下,有著一位穿著白色體育服,背後辮子隨風舞動的女孩子正雙手環胸瞪著童越宮。雖然天色黑暗,但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小卉……!」
「用得著這麼驚訝嗎?」
「……又沒叫妳來。」
「也沒要你領情呀。」
童越宮扶著阿公慢慢下階梯,在車水馬龍的狹窄馬路上,準備帶著阿公回家。這段路程約略有兩公里的距離,想到阿公以前為了躲車,還在這條路上跌倒過,童越宮不禁嘆了口氣。
「我叫計程車了。」小卉淡淡說了。
(……從以前就很好奇,為什麼我在煩惱什麼,小卉全都知道的樣子?)童越宮眨了眨眼,瞧著祝沐卉那深邃又清澈的眼眸。
「如果你想帶阿公在車來車往的暗夜裡散步也沒關係,不過計程車一個人和三個人的費用是一樣的。」
童越宮看看錢包,錢包之中僅有兩百塊錢,他拿出了一百塊,悶不吭聲的要遞給祝沐卉。
「我是自己要回家,讓你搭順風車而已,又不是要跟你一起回去,給我錢幹嘛?少臭美了好嗎?」
「我看妳根本就是要我欠妳人情嘛!」
「沒呀,不過有人有『欠我人情的自知之明』就再好不過了。」
「這麼說就是有要我欠嘛!」
「好了啦,要冤回家在冤,阿公腹肚枵了啦(肚子餓了啦)!」
童阿公天外飛來一筆,鎮住了兩人拌嘴。
回到自家外的巷口,童越宮與祝沐卉扶著童阿公一起下車走入巷裡。
路燈終於亮了。
在童家隔壁的鐵門緩緩打開,出門的正是祝媽媽,她輕輕喊著:「小卉,怎麼要吃蛋糕了還跑出去?今天是妳生日耶!」
「沒辦法,有一個損友硬是要送我一個有夠爛的生日禮物呀。」祝沐卉回應。
「今天是妳十六歲生日呀?」童越宮很意外。
「是呀,跟我在兩個月又十二天前,送了你一隻鋼筆一樣意外吧?」
兩個月又十二天前,正是童越宮的生日。知道對方把自己生日記得那樣清楚,卻忘記對方的生日,童越宮不禁想要躲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
有些無奈的哼了口氣,祝沐卉把音量控制得剛好:「帶童阿公回家吧……我不要再去警局找你了呦。」
祝媽媽見著女兒回家,是帶著微笑歡迎,但瞧見女兒跟這名金髮少年走在一起,還是不禁白了一眼。
童越宮繼續扶著阿公,走到在巷尾的住處。
「……阿嬤,妳怎麼出來了?」
一位白髮蒼蒼,鵝蛋臉,臉上滿是皺紋的老阿嬤正坐在輪椅上,在玄關處等待著童越宮:「你們兩個人都在外面,阿嬤自己在家中也不安心呀。」
「我立刻幫你們煮晚餐。」
「不用啦,阿嬤叫外賣啦。要不是這雙腿不聽話啦,煮東西哪有你的份?」童阿嬤雖然行動不便,但耳聰目明,在童阿公驚慌失措的走出家門時,已經大概知道童越宮的事情:「阿嬤看著你長大,知道你不會是歹囡仔的。吃飯,吃飯吧。」
「嗯。」童越宮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與兩老一同進入屋內晚餐。
在略嫌空洞,燈光昏暗的廚房用餐,嘴巴咬著雞腿的童阿公忽然說:「今天是你十六歲生日呀?」
知道阿公很容易混淆聽來的資訊,自己又根本沒在過生日的,童越宮忙著指正:「不是啦,今天是隔壁小卉的生日啦。」
「喔……啊你今年不是也十六歲了嗎?」童阿公正把雞腿骨當牙刷用。
拿著勺子,替阿嬤淋些最愛的肉汁在她飯中,童越宮同時點點頭。
「十六歲了啊,那有些事情要趕快做了,沒做不能轉大人呀?」
「啊?」童越宮傻著眼:(阿……阿公怎麼會突然講到這邊去了呀?)
「沒錯、沒錯,沒去鑽轎腳,就轉不了大人啦。」童阿嬤將筷子上的香腸從中折斷,將較長的那端夾給童越宮。
「去做習俗嗎?」
童阿嬤心想:(以前的小孩做過這儀式之後,都比較成熟,我們家阿宮也去做做吧。也希望七星娘娘可以多多關照我們家童越宮呀。)
童阿嬤說:「是呀,是在七夕,啊,這不就是後天?剛好禮拜六嘛!既然阿卉也十六歲了,兩人就一起去轉大人吧。」
「好、好、好,七夕跟阿卉一起去轉大人,兩人一起轉大人啊!」
「……」不知道為什麼,童越宮總覺得阿公講話有點歪呀。
不過,祝媽媽會放祝沐卉出門嗎?
※
七夕這一天,祝沐卉、童越宮與童阿公還是一起出現在府城的七娘境了。
「真沒想到妳竟然也跟著我們一起來了。」
「跟媽媽說我是要來做文化基本教材的作業才出來的,你可別出亂子。」
說到做十六歲,在台南臨水夫人廟、安平開台天后宮、鹿耳門天后宮等處也保有這項習俗,只是七娘境離家較近,童越宮便選擇這處了。
與其它金頂輝煌、規模宏闊的廟宇相比,七娘境顯得較為低調樸實,正門入口也在小巷之中。被旭峯號、吳公會館兩大網美景點擁立的它,就像是一位看著年輕人嬉戲的老人家。
「去,跟著流程走,阿公去放禮品。」童阿公突然手腳俐落的從側背的袋中拿出牲禮、麵線、粽類、四果等物,迅雷不及掩耳的擺放在廟中各位置。
(那袋子大概一個米袋大,怎麼塞那樣多東西的?)童越宮看著也有些匪夷所思,只是阿公已經叮囑,沐卉也在一旁等著,只得快點走流程,「那……我們要怎麼進行呀?」
「別人怎麼做,就怎麼做囉。另外不要說我們,我可不想要在七夕這一天跟你在那邊『我們』、『我們』的。」
「你以為我想呀?哼。」童越宮心中卻是:好啦,有點想。
這時候,廟方人員一聲大喊:「要做十六歲的弟弟妹妹們,請跟著我們準備。」
原來這一天想做成人禮的信眾們多的水洩不通,廟方擔憂七零八落的舉行儀式太過耗時,打算在棚子下統一程序。
廟方人員領著兩人換衣服,寫感恩狀,而後分成男女兩邊,跟其他前來做十六歲的民眾進行團拜。童越宮跟在男孩這邊的隊伍後方,隨著前方廟方人員進行儀式,看見那帶頭的信眾穿著古裝狀元服時,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結束祭拜七星娘娘的儀式,這群年輕信眾開始從七星娘亭底下穿過。七星娘亭說是亭,其實由兩個部分組成,下半部是一張雕功細膩、形式典雅的大木桌,上半部放了一個紙紮的古亭模型。由於桌子與一般高度差不多,要穿過七星娘亭,必定得要趴著爬過才行。
這個儀式是女方先開始,一旁等著的童越宮是心猿意馬,四處張望,在祝沐卉穿過亭下時,他不住瞧著祝沐卉的臀部。
(小卉屁股到大腿的曲線長得還蠻不錯的樣子。)
下一個流程是過喜鵲橋。這時國曆是八月盛夏,天氣悶熱,童越宮擦著從鬢角留下的汗水,越來越不耐。
(快點結束吧這無聊的流程吧。)
(……咦?)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腳動不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中邪了嗎?童越宮瞧瞧附近:不……除了我之外,其它人也動不了?)
童越宮看著大廳的香爐,發現連煙霧也停止飄動。
(──時間停止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影子從七星娘娘的雕像方向緩緩飄來。
在這一切都停止的情況之下,能動作的事物本來就比較明顯,童越宮很快便注意到那影子。
那是一名女性。
那名女性的長髮輕輕晃動著,令人不禁聯想到隨風搖曳的柳樹。觀看外貌,腰是腰,腿是腿,玲攏有致的程度,像是第一線的模特兒。
此刻這女性身上正穿著彷彿古代才有的上襦,下半身卻似乎是牛仔褲一類的緊身褲?
這名女性在這種時候能動作便算了,沒想到她竟然穿透了童越宮旁的信眾們,飄到了他的身前。
看著這名女性不知道在開心什麼的笑著,童越宮感到非常詭異……有些透不過氣了。
女性直接牽著童越宮的手,將他帶往七娘境門口。
與女性距離近了些,童越宮發現她有著黑、藍、白三種髮色。一個人擁有三種髮色,絕對是混雜在一起的,但是這名女性前額是黑,鬢角是籃,後腦勺卻是白,分佈的井然有序。
被這有著說不出的違和感的女性牽著,童越宮發現可以自由動作了,但開心的感覺沒維持多久,他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因為他轉過頭,發現在原地,還有另一個自己。
(這是……傳說中,靈魂出竅的狀態嗎?)
那名女性將他帶到門口的廣場,「真不簡單呀,在七星娘娘面前竟然還敢動歪念頭。」
「啊?」並不是沒有聽見女性在說什麼,只是現實情況太超乎自己想像,童越宮無法有什麼應對。
「啊啥?我剛剛就在你旁邊看,都看見你偷看朋友的屁股啦,哈哈哈哈哈!」這女性有著一雙羽毛般的美麗長睫毛,卻笑得十分像匪類。
童越宮注意到她有一雙金色的瞳孔,彷彿琥珀卻又比琥珀更加明亮。
(啊,人哪有這種眼睛?這傢伙……根本就不是人類呀……)
「難不成……妳……妳是七星娘娘?」
「噗哈哈哈哈哈!白癡喔?拜託,七星娘娘是什麼樣的大人物,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遇到呀?啊,不過我這身的打扮倒是七星娘娘替我設計的,很潮吧?」
「妳究竟在講什麼?妳倒底是誰呀?」
「你在喜鵲橋卡關,不是想一下就該知道我是誰了嗎?」
「什麼卡關呀……?」
「笨蛋,靈魂都被帶出來訓話了,竟然還不知道自己卡關呀?我的天呀,你這種讓人窒息又散發著愚蠢氣息的智商真的有十六歲嗎?噗哈哈哈哈!」
(講話也太狠毒了吧?)童越宮有些憤怒,隨之一想:(這女人這麼聒噪,而我又在喜鵲橋卡關,難道這女人就是……)
「妳、妳是喜鵲?」
「賓果!本姑娘正是喜鵲精靈,編號九五二七!」
「妳……妳打算怎樣?」
「打算怎樣?先恥笑我們的儀式,然後又色瞇瞇的瞧著青梅竹馬的屁股,現在還敢講大聲講話呀?」
「我、我又不是很信你們這套!」
「不信我們這套還敢來?得罪了七星娘娘還想走嗎你!」
大殿之上的七星娘娘是木雕製成,早已被香所燻黑,怎知道此刻竟然轉頭瞧了童越宮一眼。九五二七更同時手腕一翻,現出了法寶──鵲毛毯子。
童越宮嚇得魂不守舍,想退,手腕又被抓住,「對、對不起!」
「你是不是不知道七星娘娘跟月佬是同單位的?你這種不、及、格的分數,最後只能娶這種女人呦。」喜鵲手一翻,又變出一本「七星平板」,將姻緣簿上頭的資訊,現給童越宮瞧。
這所謂的「七星平板」瞧起來像是一片可以顯示畫面的透明薄膜,有一種前所未見的科技時尚感,若在平常童越宮或許還會忍不住想要對這新鮮玩意端詳一番,但在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未來老婆之前,他彷彿血液被抽乾,一臉慘白。
「怎樣?是不是生不如死呀,哈哈哈哈!」看著童越宮的表情,喜鵲又──「哈哈哈哈哈哈!」
「給、給個機會吧,不過就是在儀式時不小心笑了一聲,還……還看了一眼朋友的屁股罷了。」
「什麼呀,你之前還不是被抓去警察局?除了這次之外,國中也去很多次了吧?抽菸、喝酒、打架樣樣來,叛逆到跟那些小混混們一模一樣,廢到連叛逆都不會,哈哈哈哈哈哈!咳、咳!」九五二七笑到嗆到,又說:「……不過看你態度誠懇……好吧,給你一個補考的機會,在這之後,我會去找你,要記得在好好表現呀!雖然我是不看好你啦,哈哈哈哈!」九五二七拿著鵲毛毯子不斷抽打地板,發出啪啪啪的可怕聲響。
不及格?補考?什麼東西呀?
「咦?」童越宮發現已經站回喜鵲橋上了。
「那位小弟弟,請不要發呆。」廟方人員比著童越宮說話。
大部分信眾都跟著廟方人員的話語瞧過去,祝沐卉也看著站在喜鵲橋上發呆的童越宮搖頭嘆氣。
驚魂未定的童越宮只得繼續流程。
將紙糊的七星娘亭與壽金焚燒後,廟方發給各位信眾一張「十六歲證書。」
童越宮瞧著那在手上黃色厚紙,驚覺中央的證書兩字緩緩的淡掉了。
原來,我在成人禮上──
不、及、格!
「我看你的。」
「沒貼照片之前,大家的都長一樣啦。」
祝沐卉走到童越宮身邊,伸出手。童越宮拿著證書的右手拿得高高的,不給對方拿。
「阿公幫你收好。」童阿公神出鬼沒的出現在身邊,隨手一抽,「現在過了十六歲了,是大人了呦……咦……」童阿公看了證書一眼。
沒聽見阿公的低喃,想起剛才的經歷童越宮不禁問:「小卉,妳在做十六歲的過程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哪有什麼事情呀……?啊,不知道是不是多疑,總覺得在穿七星娘亭時,好像有人在偷看我的屁股?」
「啊,那一定是你想太多了。」童越宮不禁從靈魂感到一陣顫抖──所以,只有我不及格嗎?
※
之前看到一個消息,讓我難得的語重心長呀。原來台灣人並不太支持創作者的,絕大多數都是在盜版網站看小說……這給我有點怪怪的感覺。可能因為以前印象的緣故,那些盜版網站感覺就不是太乾淨,好像很容易有病毒之類的東西。
現在呢,跟大家說一個消息,電子書平台Hyread成功已經與文化部合作,在台灣各大公共圖書館、學校圖書館都可以「免費借閱電子書」,你在哪一個單位能借書,就可以用那組帳號和密碼在電子書平台借,如果不行就問打電話問服務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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