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07|閱讀時間 ‧ 約 37 分鐘

MUL137-Kai01

  「菲力牛一公斤要七十塊啊!」達達克捧著分切成桶狀的牛柳,抱怨:「上個月才六十五塊欸!」


  「你要做酥皮焗牛柳?直接買熟食就好啦,那邊有披薩。」李運喆指向另一頭。


  達達克撇撇嘴:「大賣場的熟食總覺少了一味……」「不好意思,借過一下。」一名少婦靠近貨架,太悟人便側身讓道。


  少婦周身泛著點點螢光,伸手探向架上的里肌豬排,指尖一點到商品標示牌,擺在最前的豬排之下即開出一格方孔,下架該盒肉排,準備出貨。


  有別於蜃景全是運算機模擬的環境,這是虛實結合的擴增實境技術,消費者在家只要戴上顯示帽,連線至外邊的超市、大賣場、百貨公司等等,配合店家裝設的3D投影天花板,不但身歷其境地逛街購物,亦能互見同在一地的人群,彷彿多了一個分身,頃刻間自由來去各家商舖。


  今日達達克到靛潮工作,廖穆斌的露營車也開到這來,晚上遂相約李運喆吃飯聊天,剛巧他要採買日用品,三人乾脆來逛大賣場。


  「不然買個雞腿排做醬燒?」李運喆道:「我肚子很餓,買回去快點弄一弄就能吃了。」


  達達克沒好氣地說:「煮給你吃還挑這麼多……阿斌咧?」


  廖穆斌兩肘擱著推車握把,目光投往走道對面,高掛半空的廣告。


  廣告上的女模一手撐著軟床,一手撩著頭髮,只穿緞面睡袍的她露出光潔的長腿裸足,眼眸半睜半開,唇瓣微嘟,慵懶而嫵媚,下面的介紹是:真絲睡衣,柔滑親膚。


  雙眼移左,另則廣告的模特兒穿得更加香豔性感,薄紗蕾絲輕覆肌膚,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裡面有內衣遮擋重點部位。


  第一次說話時,她就穿紫色的紗衣……廖穆斌的思緒不受控地亂想。


  睡裙的蕾絲是玫瑰欸……那天聞到的味道好像是玫瑰香,很適合她……


  「阿斌,你硬了。」一語打碎聯翩浮想,他急忙回神看向下身,沒有異狀,而後推開一臉壞笑的達達克,「你變態啊?這裡是大賣場!」達達克嘴角又揚,笑得更欠打:「那你猛盯女性內衣區看,就不變態喔?」


  「我……我發呆而已好不好!」辯解毫無說服力。李運喆望著睡衣廣告,逕問:「睡衣要給誰穿?」


  「當然是『粹』的新進成員,冷豔動人的馮唔唔唔唔……」半摀半掐住達達克的大嘴,首領面容一沉:「別再公共場合講到組織,你嫌在竹壽還不夠刺激是不是?」


  達達克掙開他的手,說:「外人沒聽過我們的名號好嗎?」然後搓著下巴的短鬚,「不過你幻想得這麼起勁,確定人家對你有感覺?你……不像是瑰逸的菜。」


  「我沒在想她!」廖穆斌猶在否認,又續:「而且你怎知她偏好那一型?」


  「這有甚麼難猜的?」達達克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她有臉有錢有學歷、身手又好,肯定看不上一般男生,雖然你很能打,懂的東西也多,但書生味太重太優雅……缺乏男子氣概。」


  「男子氣概?」廖穆斌瞅著自身:「我有很陰柔嗎?」


  「說男子氣概不太準確……啊!是正氣。」達達克打了個響指,續:「那種有正氣的男生她鐵定超愛,像是特戰隊、消防員、警備員之類的,最好配上西裝或制服。」


  「你說的這些可以打中一半以上的女生。」李運喆轉向廖穆斌:「不用想太多,合得來自然會在一起。」「……也對。」廖穆斌捏捏後頸。


  李運喆再說:「啊對了,真的交往後,睡衣買緞面的,別買薄紗。」「……為甚麼?」不僅廖穆斌,達達克亦是不解:「薄紗比較好看吧?」


  「穿那種蕾絲睡覺很不舒服,她想買再買,你買的話用膝蓋想就知你想幹嘛,有時會惹來女生反感,緞面睡衣高雅又不會太過情色,也能突顯選的人的品味。」分析得頭頭是道,另兩個男人很是訝異,達達克狐疑:「真的假的……半個女朋友都沒交過的人……」


  「從我五歲入學幼兒園起,交到的朋友超過五分之四是女性。」李運喆扶正眼鏡,「比起你們這種見到胸部和屁股就發情的傢伙,哪懂得女人真正的心思?」


  見人不屑地走開,達達克略顯無辜:「喜歡胸部和屁股錯了嗎?」廖穆斌鼓著腮頰:「你就算了,為甚麼連我也被嗆?」「哭夭啊你甚麼意思?」達達克話聲忽大:「要選哪一件啦?想要薄紗就去拿啊,她不穿你也可以穿!」


  「幹,我才沒有要買。」廖穆斌忍不住低聲爆粗,意識到周圍的側目,趕緊推著購物車離開。


  話雖如此,那天聚會過後,他仍是網購了一件絲綢睡袍,袍上繡著暗色花紋,除了樣式,最讓人心動的是商品名稱──午夜玫瑰。


*****


  雨盛科技的生物機能研究院位於靛潮的島礁郡,雖是企業創辦的私立研究機構,但規模相當龐大,共有一千餘名科學家、研究生、技術人員及管理員,研究領域主要是生技、生醫、物理與化學。


  語新樓是該院區中歷史最悠久的建築物,外牆砌著灰粉色的花崗岩,高聳的塔樓、狹長的拱窗、粗重的圓柱、尖尖的屋頂,正門前的草坪還立著創辦人陳語新的石雕,頗具西方古典風情。該大樓的地下二層設置諸多運動場,用於測試裝載特殊生機晶片之人的體能。


  「最近身體有感到不適嗎?」這名研究員叫晴瑄,年齡未屆半百,髮色已是半灰半白,她瞧著螢幕上的數據,邊敲鍵盤邊問。


  馮瑰逸坐在對邊,剛做完十多項體檢的她僅穿運動內衣及短褲,「沒有。」


  「四月二十七日傍晚六點二十二分,你施打充能液,藥效持續十八分三十九秒,體能急速減退,四分鐘後昏倒,睡了將近十四個小時才醒。五月十二的下午四點十六分,再度施打充能液,藥效維持三十五分鐘,同天的七點二十八分又注射充能液,撐了十一分鐘,然後睡了二十二個小時。七月五日凌晨十二點,PW-2晶片又接收到充能液的分子訊號,藥效有二十八分之長,退去後沉睡十九個小時。」看完紀錄,晴瑄建議:「雖然PW-2和充能液尚未發現明顯的副作用,但最好一天施打一次,一月至多施打兩次為限。」

周暮梓忖道:「這幾天分別是對上淳化的兵將、紫陽君及全勝侯。」


  「結合過去的數據,你注射充能液後,藥效時長平均是十五分零九秒,綜觀全部的受試者,你和PW-2的適配度非常高。」晴瑄讚嘆:「PW系列才第二代就有如此顯著的成效……假如測試者也能拿研究獎項,你絕對年年屠榜。」


  「但我們依然不清楚哪種人和PW-2契合。」馮瑰逸沉吟:「這項實驗找來各個年齡層、人種及性別,包含我在內,大家對PW-2的適配度有高有低,毫無規則可循。」


  「適配度高的受試者有哪些人?」周暮梓問。


  「有像瑰逸的職業運動員,也有幾乎不運動的上班族。」晴瑄道:「這是當前最大的難題,到底擁有何種體質,才能百分之百發揮PW-2……或者說晶片的原料──『鈊』的威力,而達到極限後,人類又會變成甚麼模樣?」


  「也許如同神明那樣。」周暮梓說:「超脫肉體,以能量的形式存活下去。」


  馮瑰逸道:「嚴格來講,神明不完全是能量,祂們仍須仰賴鈊及依附物才可以四處活動。」


  「關於這方面,有很多值得深入研究的地方。」晴瑄說:「這也是為甚麼院長會同意你們的計畫,不但打破陳腐,還能讓人類的科技踏出重大的一步。」


  「才送了兩個神明走,仍有得拼。」馮瑰逸直起身來,到更衣間換上衣服,再出時周暮梓道:「我送你。」


  二人進了電梯後,馮瑰逸問:「暮梓姐是哪時進來雨盛?」


  「雨盛的法務是由我們的事務所負責處理,六年前因緣際會下,雨盛邀請我去當研發計畫的觀察專員,作為受試者與公司之間的溝通橋樑,由於雨盛研發的項目通常是機密中的機密,非必要情況下,我仍以律師的身分示人。」周暮梓答說:「一年半前,我在Pei Wu二代晶片受試名單上看見你的名字,便自薦當你的觀察專員,不過你和陳大哥合作多年,公司不會無故更換,我本想私下聯絡,卻一直沒有適當的時機。」而後她軒眉一笑:「沒想到後來阿斌把你拉進『粹』,他沒騷擾你吧?」


  馮瑰逸勾起唇角:「他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


  出了語新樓的大門,周暮梓揮手說:「我這幾天忙到翻,就不和你吃飯了,改天再聊。」


  「掰掰。」相互道別後,馮瑰逸款款行遠。


  回到辦公座位,周暮梓隨口一問:「晴瑄,所有受試者當中,充能液效用平均時間最長的是瑰逸嗎?」


  「不是。」研究員答:「她是第二長的,最長的是一個三十六歲的男子,十五分十八秒。」「多了九秒啊……」周暮梓沒再多問,繼續手上的事務。


  九月的沐隆猶然炎熱,靛潮又地處南端,屬於蟾蜍的下腹及左右腳,一年之中僅十二月會冷一些。由於沒有特別行動,馮瑰逸的打扮便沒那麼剛硬,淺藍色的窄管褲將腿型修飾更為完美,水綠色的防曬外套罩著純白無袖上衣,十根指頭則映著晶瑩的藍紫色,整體風格俐落又不失柔美。


  過斑馬線前,即聽隔壁街的喧鬧,好奇驅使下循聲而去,就見該處聚集一大群人,封街抗議。


  「靛潮的珊瑚礁面積已縮減至最初的百分之四十七,消失的百分之五十三均因過度開發及環境污染,導致大量珊瑚死亡,造成海洋的生態浩劫!」立於簡易講台上的女性年約四十多歲,口沫橫飛:「近十年生物多樣性銳減,現在潛水入海,見到的魚種一年比一年少,以前多采多姿、繽紛美麗的海景都沒了,如今還要填海造陸,興建藻類養提廠,只為圖利廠商及政客,卻拖累整個沐隆……」演講者激烈批評,底下的群眾紛紛點頭附和。


  馮瑰逸聽了幾句便欲離去,卻在一旁的帳篷下瞄到熟悉的人影。


  「廖穆斌。」被喚的男子抬眼,隨即露齒燦笑:「瑰逸!這麼巧!」瞧人套著鮮黃色的背心,她眨眨眼:「你來當志工?」


  「呃……剛好有空就來幫忙。」廖穆斌褪下背心,其下是白T以及藍白紅直紋吊帶,「我當班的時段結束了,正好有事想找你,到我車上講吧。」馮瑰逸頷首應好。


  兩人來到路邊的消光黑露營車時,女子不由得莞爾:「車子這麼大,你卻每次都停得到車位。」


  「早上六、七點上班時,停過夜的車子會開走,上工的車子也還沒來,是空位最多的時候。」廖穆斌笑回:「麻煩的是我常常接到兩張停車單,要付雙倍的費用。」


  進到車內,方桌已架在沙發前,客人隨意覷往車尾的床鋪,旋又移開眼睛,自行就座。


  車主則踱至小吧台前,打開上方的櫃子,取出一只白色木柄琺瑯茶壺,並從台面掀起兩塊小木板,板下分別是水槽及IH爐,拉直水槽內的水管,轉開水龍頭注水入壺,再拎至爐上加熱,後自吧台下的抽屜取出一袋包裝,「我煮紅茶給你喝,冰的熱的?」


  馮瑰逸見狀一奇:「你怎麼曉得我喝的是煮的紅茶?」「就……上次你不是帶了紅茶梅酒嗎?想說你應該也喝純的紅茶。」他拉了拉胸前的吊帶,眉眼彎彎:「我習慣紅茶用煮的,原來你也這樣喝呀!」


  座上人托著腮,瞧他故作歡喜的模樣,索性戳破:「茶葉的包裝沒開封,茶壺剛買不到三天,你喝紅茶的習慣是今天才開始?」


  「噫……」被輕易拆穿的人臉一僵:「你看得出這茶壺有多新?」


  馮瑰逸神色淡然:「那是我媽媽他們的公司,與萊思齡工藝師合作新出的茶壺,前兩天剛上市,不過我上星期就拿到一壺藕色的。」「你媽媽不是Psi的總裁嗎?茶壺上的Logo不是Psi的呀!」男聲拔高。


  「那是Psi的子品牌,去年才剛成立。」接著她話一轉:「你忘記拉床簾了。」


  一面奇怪話題怎麼忽然跳到床簾,一面扭過頭,男人差點捏爆手裡的紅茶!


  床上攤著中午送來的深紫睡袍,拆封確認沒有污損後,便先放在那,預計做完志工回來拿去洗,然而巧遇佳人後,居然忘了收睡袍。


  布簾唰地一聲拉上後,馮瑰逸問:「要不要去外面的咖啡廳談?免得你女朋友誤會。」


  男人急急解釋:「我沒有女朋友,那件睡衣不是別人的……也不是我的!」默了半晌,女音才回:「我要喝冰的。」


  而後主人目光呆滯地等水滾,她則續問:「你找我有甚麼事?」「啊……雖然之前順利送走紫陽君和全勝侯,不過運氣佔了很大一部分,對神明的瞭解仍然很少。靛潮的慈瀛娘娘是海神,萬一在水上跟祂對到,再幸運都救不了我們。」廖穆斌這才說明目的:「我查了一些資料與報導,想跟你做個戰後復盤。」


  「我本來就有這個打算。」馮瑰逸贊同:「送神的過程中發生不少意料之外的事,尤其是鈊能阻斷器,起初雖能有效限制兩個神明,但後來全勝侯靠暴力破壞阻斷器,紫陽君第一次逃出攔截網是在崇山的工廠,祂分裂鈊寶墜並注入神力,然後丟到網外,利用鈊塊颳起的強風把我拖入網內,逼迫達達關閉阻斷器,第二次在國圖也是,但到第三次……」


  「當時我們已經遠離紫陽君,只剩半顆鈊的祂理應沒力氣分割寶墜,卻仍能跑出攔截網。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直到看到這則報導。」廖穆斌將T-slice展成平板狀,遞給隊友。


  接來一瞧,斗大的標題寫著:「重建國圖預估花費五百萬沐幣,全民買單!」內容則是:


  日前紫陽君大顯神威,將國圖地上二十層的樓板化為齎粉。據傳紫陽君本在處罰某位冒犯神祇的清潔工,以往皆是小施懲戒,本次不知因何大怒,波及整棟大樓,所幸無人傷亡,館內珍藏的古籍文稿亦全數完好無缺,事後紫陽觀始終不願正面回應此事,有關政府部門則拒絕透露任何資訊,然而許多民眾均表示感應不到紫陽君,恐怕祂已消散人世。


  蟾學建築系的楊聖典教授評估,國圖的外牆雖沒有倒塌,但內部毀壞嚴重,難以整修,須整個打掉重建,預估耗費五百萬沐幣。


  文章下尚有多條相關新聞的連結,例如:「清潔工疑似觸怒神明,清潔公司:當日並無派遣員工」、「紫陽君消逝無蹤,逾五十萬考生受影響」、「國圖竟藏百年密道,疑為鍾氏殘黨建造」、「繼紫陽君後是全勝侯,沐隆陷信仰危機」。


  再讀幾則新聞,內文皆偏短,看來媒體查得的詳情甚少,寫不出有理有據的報導。馮瑰逸歪著頭:「這新聞很普通啊!」


  廖穆斌提示:「它說館藏的書文沒有缺損。」另一人猶未發覺怪異:「紫陽君確實很寶貝那些書,降下天譴還不忘把書櫃疊整齊……」語至半處,美眸微瞠。旁人繼而道:「你在十五樓把水噴得到處都是,弄濕的書少說一千本,新聞卻隻字未提,我還向淳大的教授求證,也說書都沒事。」


  「是紫陽君烘乾的。」然而馮瑰逸旋即納悶:「但就算乾了,紙張也會變皺……」「沒錯,正常的乾燥方式會使紙張的纖維快速收縮,因而產生皺褶,所以我認為祂不是用火烘乾,而是抽走書紙中的水分,和從掌心噴出水龍或火龍不同,這手法很細緻。」廖穆斌推論。


  馮瑰逸思索:「在不拉扯纖維的狀況下抽離水分,得非常小心仔細,起碼達到能操縱每一顆水分子的程度。」隨後越想越覺驚奇:「人類耗了數百年都做不到的事,神明卻易如反掌,這就是鈊的力量嗎……」


  廖穆斌則續:「既然神力可以很強大,也可以很精細,那弄出一個超高壓水刀也不難吧?」


  「超高壓水刀?」黛眉輕蹙,隨即恍悟:「難怪祂第三次逃得出攔截網!用水刀在地板切出小洞讓阻斷器掉下去,在兩邊的網子補上前逃脫。」而後她摩娑額際,「全勝侯也用類似的方法,之後張網抓慈瀛娘娘,得想辦法不讓祂碰到阻斷器。」


  「根據《沐隆通史.神祇志》記載,沐隆五位最受信奉的神明具有操控風、火、雷、電、雨這五種屬性的能力。」此時水煮開了,廖穆斌關火讓滾水稍微降溫,「風、火、電我們都親眼見過,雨指的便是水,至於雷……原本我猜是聲波,但紫陽君及全勝侯均沒有展現出來,推測跟真實的打雷一樣,是伴隨閃電而生,不是能單一施展的神力。」


  「世界各地皆有因長年吸附奇物質而出現的強生物能量體,在東方普遍稱呼祂們為神,西方則是半神、先知、使徒、天使等等。」馮瑰逸說:「沐隆的奇物質是鈊,能夠轉換能量;新爾有梕,燃點高到不可測,扔進岩漿都燒不起來;鼎原大陸是漒,分布在地下地表的淡水中,可以凝聚集體意志。」


  「吸附奇物質是其中之一,要凌駕於萬人之上,還需要另外一個要素──受到敬仰,或遭到畏懼。」待琺瑯壺裡的水溫降得差不多,廖穆斌舀入茶葉悶泡,「全勝侯曾說過他是依賴沐隆人的信任而生,不能殺人,神明會彼此互相規範,一旦觸犯戒律,甚至會處決犯錯的神。這並不只是自我約束,而是的確會影響到神祇的存亡,歷史上的瑞弗希翁曾有使徒帶領人民推翻帝制後,開始入侵他國,還登基稱帝,結果祂的神力十年後就散了。」


  「因利慾薰心而敗亡、遇到困難會束手無策、求好心切反把自己逼入絕境……」馮瑰逸斂下眼眸:「說是神,其實祂們跟凡人很像。」


  茶葉悶好後,濾出稍濃的茶湯,再加幾顆冰塊,廖穆斌拿著兩杯冰紅茶,落座馮瑰逸身側,「最有趣的還是我們沐隆,明明是兩個對立的團體,卻用同一位神明當作象徵。」


  「哦?」疑惑地飲入一口冰茶,馮瑰逸旋即瞭然:「你是為了這個才去當環保團體的志工。」


  廖穆斌點擊T-slice,秀出一張宣傳圖,其上標語是:守護靛潮的過去與未來──珊瑚礁。配圖則是色彩斑斕的珊瑚礁及一隻大鯨魚,背景浮著淡淡的慈瀛娘娘。


  「那是大磺腹鯨嗎?」馮瑰逸當說:「自鯨豚保育協會有記錄以來,沐隆尚無目擊過大磺腹鯨。」


  「也許這個環團專精的不是鯨豚保育。」食指向右一滑,另一張圖片憑空而現,標語是:建藻廠,旺靛潮。一襲碧綠長衣的慈瀛娘娘漫步於大片綠色海藻中,遠景隱約可見龐大的鯨身。


  馮瑰逸的眉峰微抽:「藻廠養的不是這種大型藻類。」


  「反正不是他們負責養殖。」兩張主視覺相異又相似,引人深思,「發展經濟抑或保護生態,海洋女神究竟站在哪一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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