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1|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故事】雪花、滅絕以及和諧之外的雷陣雨

A、B以及C的D三部曲之二

故事接續【故事】空缺、跳躍以及屬於隱喻的階差


我決定開始提筆寫信給Hazuki。

 

自從我上週三收到他的來信後,就一直思索著到底該不該給他回封信。下班前,主編維斯先生要我去公司大樓隔壁那間超市買把剪刀。我跟著許多傍晚才採買晚餐食材的人群走進超市,隨後逕直地往賣文具商品的角落走,完全無視了新鮮蔬菜、冷凍肉品還有瓶瓶罐罐的調味料。我從架上拿起維斯先生托我購買的剪刀後,發現隔壁架上的信紙。

「還是給遠在南方小鎮參加化石調查的Hazuki回封信好了。」我想。

我將剪刀和信紙帶回公司,維斯先生拿到剪刀後對我說:「多少錢?」

「三塊六毛。」我回答。

維斯先生拿出一張4元的鈔票:「零錢就不用了,還有你可以下班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該怎麼回Hazuki的信,我猜那座南方小鎮收訊一定很差,不然這時代誰還他媽的寫信呢?我幫自己倒了杯Dewars White Label威士忌,並從冷凍庫拿了兩塊冰塊放進去。打開音響,播著溫頓·凱利(Wynton Kelly)的專輯〈Kelly Blue〉。當播到膾炙人口的〈On Green Dolphin Street〉,杯中的威士忌剩下一半時,也就是現在,我坐在書桌前,決定回信給Hazuki。

 

我拆開和維斯先生的剪刀一起被買下的那疊信紙,抽出一張,從筆筒拿了支鉛筆開始書寫。「首先,最重要的是開頭,還是得向Hazuki道歉。」我想。

 

「Hazuki,抱歉這麼晚才回你信。這一周我總在想,既然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應該會想辦法打電話回給我。但這可能是我的錯,因為你所在的地方大概收訊並不好,況且化石調查團隊一定也有很多工作,所以你才會用寫信的方式連繫我。」

 

我喝了一口威士忌繼續寫。

 

「不過關於你信中提到的那兩件事,真的很抱歉,我也沒辦法提供你甚麼直接的幫助。但有關你提及的第二件事,我至少能跟你談談自己對於『雪花』的看法。首先,我是在一座熱帶島嶼長大的,而且還是在那座島嶼的南端。那是一個十分炎熱的地方,因此我從小到大除了寒假的海外旅遊外,我並沒有看過多少次雪花。而且,我想你也知道,有些時候就算是天氣寒冷也未必會下雪…」筆芯斷了,我又抽出一支筆筒裡的鉛筆繼續寫。

 

「對於雪花,在我來到此地之前,那是一種十分稀有的存在。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生活的這座城市從十一月開始,雪就會纏上我們。我永遠忘不了在這裡的第一個冬天,起初對於雪環繞在生活中是多麼的喜悅。可過了一個月,我已經和城裡的你們一樣,把雪當作擾人的鄰居似的,感到厭煩。」寫完這段,我去廚房將空杯再裝了點加冰塊的Dewars White Label。

 

「再來,我想問你,關於二疊紀—三疊紀滅絕事件(Permian–Triassic Extinction Event) Hazuki你有甚麼看法。Hazuki你是古生物學家,想必很清楚這件滅絕事件。那是在人類所能探究的地質年代中,五次的大型滅絕事件裡最為毀滅性、巨型般的存在。它同時也被人們被稱作『大死亡』(The Great Dying)。在那約六萬年間,生活在地球上絕大多數的物種都消失了。然而究竟是甚麼原因導致這次的大死亡呢?我知道你們這些學者一定會告訴我一堆帶有理論性的推測、或是從某某期刊讀到的某種證據或假說。」

 

「但我只是雜誌社的員工(今天寫信給你之前,我還去幫我主編買剪刀呢!) 不可能理解那麼多。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極度『不合理』的答案。我不是指在Hazuki你讀過的這些論點中挑選你所認為『可能性最低』的說法。而是我要你憑空捏造一個『極端不合理的答案』給我。當你將信讀到這裡時,你一定很納悶為什麼我會無緣無故地提到二疊紀—三疊紀滅絕事件和這種奇怪的要求。可是,我總覺得這或多或少能幫助到你的第一個問題。最後,祝你好運,也希望你們的化石調查工作順利。」

 

我把寫完的信留在書桌上,走去住處旁的文具行。當我正要進門時,店長告訴我:「先生,不好意思可能要請你動作快一點,我們要打烊了。」我快速地從櫃子上拿了把剪刀走向收銀台。

「一共是三塊六毛。」店長說。

我掏出維斯先生交給我的那張4元的鈔票說:「零錢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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