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小傳』是美國著名作家費茲傑羅,
於1925年出版的作品。
書中的主人公蓋茲比日復一日,
在夜晚遙望著長島彼端的綠色燈塔。
他無數次伸出手試圖捕捉眼前的綠色光芒,
那黑暗中的一絲光明。
因為蓋茲比相信那盞綠燈,
相信它代表著極樂未來。
雖然這個目標,
一年年的在我們眼前漸行漸遠。
沒關係,明天我們會跑得更快,
我們會奮力的將手臂伸得更長。
我們努力前進卻如同逆水行舟,
最後一次又一次,
我們終究會被迎來的浪潮給推回起點。
那綠色的光芒代表著,
每個人心中對所有美好事物的渴望。
那綠色的燈塔就像螢火蟲忽明忽滅的閃光,
飄渺又微小。
那就是我們每一個人,
終其一生所追逐的夢想。
每當夜空潔淨時,我都會帶著家人,
雅雅跟馬鈴薯來到望高寮公園看台中夜景。
「把拔,人死掉之後會去到哪裡?」
有一天我們正在看夜景時,
馬鈴薯突然對我問出這個人類歷史上的大哉問,
每個人心中無論老幼都會有的疑惑。
「我不知道其他人死掉之後會去哪裡,
但是我想,把拔如果有天離開了,
應該會變成星星吧!」
我回答他。
「天空好大,如果你有天變成星星了,
那我怎麼知道你會是哪一顆星星呢?」
他說。
「你不要抬頭往天上尋找,
因為人類的貪婪與願望,
都讓星星一顆顆的墜落到人間,
所以你往天上看是找不到我的。」
我說。
「蛤?」他被我搞迷糊了。
「跟你說個秘密,
在很久很久以前,
天上原本有很多很多的星星。
那些星星密密麻麻的,
將像海灘上的沙子一樣,
你用手一抓一把都抓不完。」
「那為什麼現在的星星卻變得這麼少?」
他感到疑惑。
「因為後來人們發現如果你有什麼想完成的事情,
你只要合起手掌就可以在晚上向滿天星星許願。
當一顆星星完成了你的願望,
它就會變成流星墜落,
然後落入人間變成一盞燈火。」
我耐心的解釋,
「你往前看整個台中市,
是不是眼前全都是亮亮的黃白燈光,
每一個亮亮的燈光都是一盞燈火。」
「那為什麼星星只要實現了人的願望,
就會變成流星掉下來?」
馬鈴薯歪著頭看我。
「因為人類很貪心,
許的願望都很重很重。
星星揹不動這些願望,
於是就會一顆顆的掉下來。」
「喔。」
馬鈴薯似懂非懂的說。
「由於人們想要實現的願望太多了,
幾百年來不斷許呀許的。
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的變成流星殞落,
所以現在你再抬頭看著天空時,
整個天上都已經快要沒有星星了。
但我們眼前的萬家燈火卻愈來愈多,
眼前的夜景也就愈來愈美麗。」
「那有一天把拔不在了之後,
變成星星我可以向你許願。
然後你就會完成我的願望,
接著落到眼前其中一盞燈光裡面嗎?」
「對喔,到時候你只要合起雙手許願,
我看到是馬鈴薯的願望就會幫你實現,
然後我就會在前面的燈火闌珊處等著你,
到時候就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囉。」
我指著前方。
「那把拔會落在前面燈光最多最亮的那一片嗎?」
他用手比著台中七期,
那個我一輩子都無法前進的地方。
「不會,把拔永遠不會落在那邊。」
我笑笑的回答馬鈴薯。
在我學姊興大畢業後的隔年,
她向我提出分手、回到了她熟悉的世界中。
幾年後我聽到認識我們雙方的共同朋友說,
她按照家裡的安排,
嫁給了她爸一名重要客戶的兒子。
婚後的生活,我想,肯定很幸福吧!
我跟她當初一起爬上頂樓的房子蓋好了,
四面風景都被牆板給封閉。
接著我大學的學弟雖然是花蓮人,
但畢業後決定留在台中工作。
他得知我的租金相當便宜,
便搬來成為我的房客。
我們兩人每晚都窩在我的客廳當中,
每天開一到兩瓶的威士忌。
有錢的時候我們就買好一點的,
沒錢的時候便宜嗆口的也無所謂。
一杯一杯、一瓶一瓶,
兩年來我客廳外的陽台堆滿了威士忌空瓶。
「魚游到酒精裡,還活得下去嗎?」
我問學弟。
「那就要看那條魚,會先被醉死、
還是先被酒淹死。」
學弟笑了笑,對著我高高的舉起酒杯,
「你打算在家裡用酒養魚?」
「不,我不養魚。
魚就應該在大海裡自由自在的游著,
可是我就是一條不停迴游的觀賞魚,
如今只能被泡在酒精裡。」
我一飲而盡。
過去廟口的朋友我幾乎都斷去聯絡,
但有一個叫阿富的朋友仍和我保持聯繫。
他跟我還有阿偉當時就像三劍客,
總是形影不離的一起做著各種傻事。
因此即便我後來轉正了,
也依舊跟他保持逢年過節,
會傳個訊息公式化相互祝賀的關係。
結果他要大婚了,邀請我擔任他的伴郎。
那是我人生唯一一次的伴郎體驗,
我甚至為此特地到西服店訂製一套手工西裝。
「幫我一個忙,我不能喝多。
你知道我氣胸發作兩次了,
前一次嚴重到住院開刀差點出不來。
但是他們肯定不知道,
我也沒打算讓任何老兄弟知道這件事。」
在婚禮前我把阿富載到會場,
他在車上對我說,
而所謂他們自然指的就是過去的廟口這群朋友。
阿富沒有洗白還在做黑的行當,
他不想讓其他兄弟知道他身體狀況自有他的原因。
「那今天就沒人能讓你多喝一杯酒。」
不擅言語的我只是這樣淡淡地回答他。
兄弟情份,在阿偉走了之後,
我只欠他,只需還他。
於是婚禮結束後我們來到KTV,
裡面擠滿了人,都是過去的老兄弟。
這是大家為阿富辦的告別單身派對,
包廂檯面上直接放著一箱威士忌,
這做法很兄弟。
我走進包廂後直接拉來椅子,
整個人坐到桌前,
向服務生要了幾個空冰桶後,
把整箱酒通通倒進冰桶中。
「今天,全部人都來。
只要喝倒我,就換新郎上場。」
我對著一室曾經熟悉的面孔說。
於是那天我喝了吐、吐了喝,
我的體質喝酒不會臉紅,
只是愈喝臉色愈為蒼白。
「還能喝嗎?」
阿富略顯擔心的問我。
「這輩子我答應你的事情,
有哪件事沒有為你做到過?」
我拍拍他的肩膀,
「再來!」
我轉身對著大家喊道。
那一夜我喝到視線都模糊了,
眼前景象全都糾結在一塊。
我也不辱使命,
在我倒下前先喝掛所有人。
我這輩子總作出些我無法完成的承諾,
傷了很多人的心。
但對於兄弟,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
一個都沒有!
於是,我償還了我曾經欠下阿富的兄弟情。
雖然我被扛出去,
然後隔天被我學弟載去醫院。
急性糜爛性胃炎出血,
讓我一輩子又多落下一個病根。
隔天當學弟載著我媽來醫院看我時,
我跟我媽說,
不如就這樣讓我死了吧。
這世界好大,
但無論是好壞我都體驗過了。
「你曾經跟媽媽說地球這麼大,
七十億人口只有我跟你是家人。
我們家可憐到只有兩個人相依為命,
你要自己去死留你媽一個人獨活嗎?」
她邊哭邊拍打著我的手。
「我賺的錢,
我想應該夠妳生活下半輩子了。
我的房地產、保險金、存款都歸妳,
就還我自由吧。」
但我講得瀟灑,
最終卻還是沒能放下她。
我不知道當我不在之後,
誰能幫她領錢、買日用備品,
幫她處理所有生活上的大小事務。
當我出院後她極力要求我找對象結婚,
因為她認為我需要有人陪在身邊。
有對象有家庭之後就會有孩子,
那樣我能學會負責任,
而不是終日把死跟流浪掛在嘴上。
「如果我已經無法再愛人了,
為什麼要讓另一個人跟我一樣一輩子痛苦呢?」
當時已經做好永遠單身打算的我問她。
「但你要為我想,如果你比我先走,
誰替你來照顧我這個瞎眼的老婆子?
你真的要當個不孝子嗎?」
於是我看著老淚縱橫的我媽,
「三年、給我三年的時間,
我三年後就會自己去找對象,
妳不用花費心思幫我找。」
我回答她。
三年後,我參加相親,
從眾多人選中與雅雅相識,
並於半年後登記結婚。
我最後一次嘗試的追尋終於告終,
而雅雅也正式在我的人生舞台上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