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0|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風起

風立ちぬ、いざ生きめやも

不同於其他愛情小說描述的感人故事,拯救、療癒以及其他任何有關愛情的正向相關詞在「風起」中幾乎看不到,在這本書中「生命的結束」才是所有事物的開端,一切的一切都圍繞著療養院、生病、死亡等充滿負面的詞語,也正因如此兩人的愛情才能如同草原上的芒草一般堅忍不拔,在毫無遮蔽物的寬廣平原上延續即將終結的短暫生命。 

風起,唯有努力生存,即便是微弱的火光也能夠燎原,下一秒將要消失在視線中的微弱火花彷彿在借助風的氣息般,將風嘯轉變為自身力量,在暗紅色生命條即將見底時迎來最後的人生高潮。 

共同入口 

春天,本應是充滿生命力的舒爽季節,在小說章節「春」中卻顯得異常冷冽,佔據左半胸部的細胞擴張速度不斷上升,使原本應該在家中休養的節子被迫移往偏遠半山腰上的療養院。我想在這世上沒有人會因為變本加厲的病情而打從心底感到歡喜,即便他臉上的表情貌似在跟節子說:這樣我們倆就能在幽靜的山上過完後半段人生,如同你我先前的願望般(但先前的願望是建立在兩人身心都健全的情況下)。 

兩人心中一定有個不得不承認卻又不想正面直視的煩人想法,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一字一句,都會被透過不規則線圈纏繞出的畸形物體所附著,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縱使目的地是心目中期望已久的天堂聖地,原本該充滿關愛與和諧的山中日常,此時在他們眼中可能是連一步都不想踏入的地獄入口,確實諷刺。 

風起 

除了與日俱增的結核桿菌外,療養院後的生活一成不變,早起後向護士報備身體狀況後吃早飯、吃完早飯後待在床上發呆或闔上眼夢著連他都不曉得的日常、下午有精神就與他進行連閒聊都稱不上的對話、晚上沒事的話就早早入睡以免過於疲累,如此不忍正視的情況我想任誰都無法坦然接受。 

對於我來說節子很像是想要把現在的狀況當成是她的心中樂園,強迫自己接受這不滿意的現狀並且將所謂的滿足強加在她自己身上,想要讓他認為自己很滿意現況,但對於他來說在療養院的這段期間,跟原本所想的理想相距甚遠,兩人無法在壁爐中燒乾柴取暖、沒有辦法一同在早晨陽光灑進房內時互相看著對方睡眼惺忪的可愛模樣、不能在廚房料理從鄰近森林取來的新鮮野菜,在腦中囤積已久的想法就像窗外屋簷上的融雪般一滴一滴的掉下,一點一點地破壞存在許久的兩人世界。 

他們倆之間的對話偶爾會在快要抵達臨界點時倏然畫上句點,不時從節子的口中也會說出:「我總覺得你是在可憐我....、那樣的話能活現在真是太好了、說那種話只是因為你的紛亂吧」,使不想讓對方擔心的念頭化為言語,這些在外人眼中聽來令人皺眉,趨近於刺眼的音頻,卻是他們生活中難得可貴的片段,畢竟沒有誰能夠保證在他去森林裡找尋寫作靈感,思考如何繼續度過未來的季節時,節子不會不告而別,被突然降臨的死神帶離人界。 

節子幾乎每天早晨都會劇烈咳嗽,嚴重時甚至還會在衛生紙上看到一絲絲的紅色碎片,而他卻只能在病房專用的躺椅旁,無可奈何地緊握節子的手,懇求原本不肯罷休的惡魔們原諒她,望著對方的雙眼直到護士利用注射藥物來緩和狀態為止,即便如此他們倆依然持續著這令人無法以平常心看待的日常,在充滿絕望與死亡氣息的白色建築物中互相陪伴著彼此,嘗試用看來不起眼且細小的針頭瞄準木板與木板之間的接合處,使原本密不透風的長方體透出一絲的光芒。 

死蔭之谷 

在節子過世之後,他搬往山中的另一棟別墅裡,一開始他無法好好地接受獨自一人的生活,不管做什麼事腦中只會浮現先前與節子一同生活的日子,在碩大的房子中卻只有一人身影未免太顯得空虛,可能是想拋棄所有過往似地,用不知道隸屬於哪一部門的心情往森林中走去,外國人認為附近一帶特別涼爽,作為避暑去處再好不過,因此又稱它為「幸福之谷」,但對於他來說充斥著寂靜空氣且杳無人煙的觀光勝地,頂多只能叫做「死蔭之谷」。 

在林間徒步時有好幾個瞬間周圍的樹枝因為風吹而互相磨蹭,彷彿在利用聲音傳達某種訊號,甚至在背後不時會有一種似有似無的不明氣息,並不是獵豹要捕捉羚羊的那種威脅,而是近乎陪伴的溫暖,就算是穿越原本在自己眼中看來畏懼的巨大樹林,在此時也變得溫和許多,因為他確信他並不是獨自一人。 

 

安魂曲 

「不要回來,如果還能忍受,死在亡者之間吧,亡者要助我一臂之力,以你的精神存續與凝結,使那些經常遙遠的事物,在我的身軀裡成為我的助力。」

在節子罹患肺結核時且病情隨日子加劇時,他們倆清楚地知道既使接下要面對的是凡人無從想像的艱難,卻始終都對對方不離不棄,確實在過程中出現過數次意見不合的情況,甚至帶有些許抗拒的不願,但長時間的陪伴加上眼神中透露出的信賴關係,使兩人打從心底百分百地相信對方愛著自己,唯獨這一點是不可動搖的。 

病態使兩人恐懼,亡魂使兩人強大,風起之時,在沒有結局的故事中,兩人乘著遠方吹來的風,永遠地幸福地,享受位於死蔭之谷的憂鬱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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