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舞之魅影 三、影子 11

那時的珍妮還在清歌舞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穿著純紅舞衣，寬大飄逸的裙襬，隨風搖曳。 

真漂亮啊！這是鄭維頭一次不加思索便脫口而出的讚嘆。 

他向來拘謹，年紀輕輕像個老頭，說話總是咬文嚼字，實事求是，所以當總編將他從社論版調來藝文版時，鄭維挺傷腦筋的。然而，此刻全拋諸腦後了。他站在一旁看她的曼妙舞姿，臺上數十名舞者各有風采，但只有她最耀眼。 

那個午後，雖然沒跟她說到一句話，她的倩影卻已刻畫在他的心上。再一次見面的時候，珍妮已跳出來自己創立舞團，他為她寫專訪。 

那是個大熱天，他爬上老公寓的五樓，整棟公寓的中央有個小天丼，混雜了所有味道都從這兒往上沖，舞團在五樓的邊間，鐵門裡是一扇薄木門，鄭維站在門前都能聽見裡面的音樂聲以及踏足在地板上的砰砰聲。 

他拿出手帕擦汗，但汗水已浸溼整個腋下與背部。不管怎麼擦大概都很狼狽吧。他將手帕仔細疊好，放進口袋，深呼吸之後才按下電鈴，鈴聲一響起，屋內的跳舞聲停了下來，幾秒鐘的時間，裡面的木門開了，冷氣從室內流瀉出來，搞得鄭維連打好幾個噴嚏。 

「抱歉。」他趕緊拿出手帕摀住鼻子。 

「你是鄭先生吧。」珍妮面露開懷笑容，她打開鐵門請他進來。屋內是一整間打通的格局，鋪設了木地板，兩面牆都是鏡子。 

「叫我鄭維就行了。」他拿出名片遞給她繼續說道：「不好意思，我需要先準備一下再開始。」 

「嗯，你慢慢來，要喝咖啡嗎？不過是三合一的那種喔。」珍妮走到角落的廚櫃拿出杯子與咖啡粉包。 

「好，謝謝。」鄭維已將肩上沉重的相機包放置地面，拿出相機與腳架，並左右張望觀察那個地方適合當背景。 

「哇，這些器材好專業喔。」她端了兩杯咖啡過來。 

他將咖啡接來，喝了一口，味道很淡，便放在一旁的桌上。「熊小姐，我們可以開始了，問題就是前幾天傳真給妳的資料，我會按順序問，或許會有些臨場發揮的問題。」他拿出錄音筆，按下按鈕。 

訪談持續將近二個小時，過程中，鄭維發現這個看來冷豔高傲的女子，個性率直，甚至有些天然呆。這樣的性格，很容易被人誤解為嬌氣或不食人間煙火，但真正了解她之後，覺得她挺可愛的。 

這是愛嗎？他似乎已不可自拔地迷戀上她了。 

「那麼訪談就到這裡結束，謝謝。」鄭維開始收拾東西。 

「那換我問你囉，你跳舞嗎？」 

太犯規了，這樣的表情，會讓男人誤解妳是在挑逗人啊！他的心狂跳不已，「我沒跳過舞。」他假裝冷靜地說。 

「沒跳過舞啊，好可惜……那來跳個社交舞好了，我帶你，很快就會了。」 

「不，不用了。」 

「來吧，很好玩的。」珍妮套上紗裙，穿上高跟舞鞋，提起裙擺，對他做了個屈膝禮，鄭維見狀也趕緊彎腰行禮。她一邊輕聲解說著舞步一邊帶著他跳了起來，原本擔心出糗的鄭維在珍妮的帶領下，漸漸熟悉這個節奏，她大方毫不做作地與他對視，讓他忘卻所有的雜念，只是單純的跳舞，沉醉其中。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盛夏午後，開著極強冷氣的舞團教室，不停旋轉的舞步與裙擺，還有那時候的珍妮以及狂跳不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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