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夢遊迷宮擄獲的黑火劍客》(1)
在殘血刑天儀式的三千年之後,司徒穌流從年少率真的天位劍客,逐漸深究劍術與「夢識」,愈發深摯專心。
從天位到太天位,處於境界破穿的端點,他首次窺見一抹難以直視的闇彩虹。他在夢識遇見本源:過於空靈冷麗、音色美得召喚死意堅定,無須下令就讓所有劍客降伏⋯⋯那抹晶瑩深邃的眼底,居住最終劍音。
他決意要接近,要服膺,要窮究⋯⋯叩問。
在超帝國第二代「野雁帝」卸下皇位,前往魔導至尊修煉的「玄黃穹蒼」之際,他自認已經了無牽掛。並未沾染自身的不祥混血,野雁帝是超帝國的轉折點,魔導力來自九淵的第七殿主,兩儀之陰的搭檔。
穌流不疾不徐,毫無懸念到絕情斷念。他在夢識長久游弋,破入劍尊境界的當下,闖入夢剪亂舞的迷宮。所有的意念絲線編織又鬆解,安靜爆破為一抹「洞見」——
體內的摯友、萬有第一神鷹艾韃終究放水。不顧夢鵬魚龍將軍的勸阻,祂夾帶穌流,飛入殘血刑天式的輪轉。此舉阻斷故事的魅惑風情,遏止葛厲芬帝的最後一口吞食:心室的殘片,形似鮮紅細窄的袖中劍。
彷彿凝視無數倒流重映的某一次,穌流真正認識自己的至親:阿薩索斯。漫漶的終極古神,夢與迷宮的穿梭者,七位夢神的交接點,悠然自若地闖入過度溢出的嬰體神骸。祂不忍撕裂死嬰的「綿延剎那」激情,從此被套牢於「殘陽」的殼穴。
穌流的綻生是夢遊神釋放出的迷宮,穌流的第一道劍式帶出「莊周與夜蝶」,讓迷宮得以化入大千,對映於鏡面兩方,後續無限形影。
故事的敘述者對心室骸片清脆說書,狡黠迷離,星火百合繚繞周邊。祂如永夜星河,兀自綻放光采,鮮美如詩歌淋漓。終局覆蓋刑天環陣,薈萃天籟的音接住最後一句述說,細聲溫存。
「走吧,Lux mon Nocturnal......」
空幻絕色如萬花筒,鋭利細長的身軀是所有劍刃的化身聚合。萬有的劍皇一手抱住舒暢力竭的心愛妹妹,萬分疼惜。近乎透明、直達腳踝的霜色鑲紫暈禮服是輕盈的劍鞘,敞開的V字領口鑲嵌血色的夜光、剔透的上弦月,以及俏皮的下弦月。
從森然殺意爆發的右手第七指,冒出赭色狂燒的大雪,逐漸凝定為一把液態長劍。劍皇面無表情,面對那抹最後的殘骸,流下一叢澄澈淚水,似暢快似悵然。
「以劍為誓,許諾將成。再度訣別,但望不再。」
彷彿一首不斷迴流的Aria,這十六字成為穌流的劍意啟動點。
那一劍燒穿刑器與祭壇,將飽食的葛厲芬帝送入在天際敞開的淵藪,將周遭化為白茫茫一大片熾熱的雪。然而,精巧無雙的這一式完全沒有波及穌流,就像⋯⋯他壓根不在事件場域之內。
劍皇的身旁出現散發極地冷火的駿馬,輕柔接住暈迷可愛的故事敘述者;右手尾指的焚燒長劍非常滿意,溶入指尖。那根發火殆盡的纖長指頭被月色擒住,從無所有處湧出的蒼白清秀書生抱緊至愛,似慰藉似心痛,低聲呢喃如琴弦。
「滐兒,再一次就補完阿薩索斯。只消再一次,再也不再。」
七維的事件地平線升起,蒼茫高潔、安然走索的黑袍道士手持等天劍,灑出青色結晶。劍意冷寂,修長手臂倏然伸長如無盡流體,掏出心口的小酒瓶。
「白月書生,讓一步,滐兒需要,我——想要。」
圓月彎刀的夥伴眼底浮現碎裂月影,嘴角淡然淺笑,裹住劍皇的六對龐然觸肢輕巧展開。
眉目深刻、平靜到讓穌流顫慄的劍絕道士微微頷首,將寧靜得激烈的劍皇接入懷裡。酒壺啟動,道士以口就口,灌入白桃烈釀。就那麼一口,道盡同等的憂愁與惦念。
劍皇鑽入道士的懷裡,彷彿一株纖軟漫長血梅。祂以左手六指來回撫揉對方的後頸,親暱得如初春融雪,欣慰又歉然。
「無量劫陣的九連環⋯⋯環環相扣。令燧連發作也如此質能守恆,真是。」
道士展顏,彷彿在那一瞬,徹底卸除了諸世界的動盪不安。
「若不如此,劫陣難以自控。唯有帶回滐兒,無量劫方纔完成。」
隨著尾音,所有的發生與存在自動消逝。穌流觸及不到,也不被看見。體內的艾韃以活潑孩童的方式傳遞解說。
「完事!穌流已經被鎖定,被下一度的自身結締。Lux的倒數第二則故事完成。注意啊,阿弦非常厭惡你,滐兒不欲損及你。道士⋯⋯可能就是你的險阻,這是我紅孩兒第一次見祂如此不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