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羅罕市電車夜話｜10.人間垃圾的歸宿【3/7】

【前情提要】

　　特任犯罪調查室針對「環形線恐怖列車案」的偵辦陷入了五里迷霧──

　　暗網上非法販售正規軍品的「y大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顛倒蜜蜂」貼紙的出現究竟對案件具有何種意義？

　　有限的線索已經讓Sir K.等人焦頭爛額，這下連提供辦案協助的街角監視器恐怕也不太可靠……

◎10-3.隱形的監視vs.神祕的「二處」……Day 7，案情急轉直下！

　　自從當年監控設備大廠iByO主打「7 for Fun」的那款動畫造型監視器問世，它劃時代的可愛外觀便成了市場的新寵，而那低階的陽春品質同時也為警方帶來惡夢。

　　先不說解析度不足的畫質經常在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就連iByO大力宣稱免配線、隨裝即用的太陽能板設計，也會出於節電問題而固定在夜間播放完動畫歌曲之後、發生3～5分鐘不等的影像停格。這項比畫面死角更令人擔憂的產品缺陷，多年來一直是警方內部知情、卻礙於行政壓力而從未向外界公開的祕密。

　　「我覺得法令應該大膽放寬，讓監視器的分布可以更密集一點！」

　　2C凜然正氣地直言，「就像很多東方國家，大街小巷都有監視器，三步五步就有一架攝影機，這樣一來歹徒見了不敢犯案，二來也能提升警察辦案效率，就保障市民安全而言、才是負責任的做法！」

　　J側目望向2C、嘴邊一抹微笑流露出他內心相近的立場，沒想到──

　　「你的意思是……為了抓一個犯罪的人，代價是讓成千上萬的市民得像罪犯一樣生活在如影隨形的監視底下，只因為大家都樂於得到你口中所謂的『保障』嗎？」

　　Q凜冽的目光鋒利地射向2C，2C登時臉色一陣發青。

　　「犧牲所有人可貴的隱私，只為了方便警察辦案？沒本事抓魚、索性電魚，沒本事抓賊、乾脆到處裝監視器，我們警方什麼時候墮落到這種程度了！這就是你期待見到聖羅罕市的未來嗎？」

　　或許極少見到冷傲的Q也有熱血沸騰的時候，更沒想到這番人權宣言竟是出自專長情報蒐集的Q口中，2C整個人張口結舌，就連一旁的J也啞口無語。

　　Sir K.倒是能理解Q的堅持，這其實正是大多數聖羅罕市市民的想法，包括Sir K.在內──雖然他的內心經常有些掙扎……

　　由於聖羅罕市傳統價值上一向偏重個人權利，因而針對公家的行政擴權十分忌憚。警用監視系統的裝置必須嚴格遵照法律規定，只能架設在審查通過的重要位置；至於街道巷弄或公開場所是否安裝攝影機，則一概交由各行政區依據居民投票結果自行決定設立的數量和地點。

　　正因如此，既使已是先進社會，聖羅罕市卻有著漏洞百出的治安網絡。若是熱鬧的商業區也許監視器勉強足數，至於寧靜的住宅區則偶然一架攝影機通常也只是聊備一格。這對警方查案而言自然諸多不便，「要是多幾組監視器就好了」──這樣的念頭不知道在Sir K.腦海裡閃現過多少回，只不過、同時做為聖羅罕市市民的Sir K.很快便否決了身為警察的自己。

　　特調室一片沉默，氣氛僵得令人窒息。

　　「補充一點。」Q率先破冰。

　　「有一件涉外局二處提供的情資──我一直考慮要不要納入調查。」

　　其實說什麼都好，只要能化解眼前尷尬。

　　「說說吧，既然是二處提供的。」Sir K.真心這麼想。

　　「二處」是「第二事務處」的簡稱，它是聖羅罕市最神祕的情報組織。人人都聽過「二處」，但沒人曉得「二處」究竟在哪裡，也不清楚「二處」如何運作。

　　從經費上看，每個公家機關都編有「二處」的獨立預算，只是帳目無法查核。「二處」就像影子一樣，每個單位都有附屬的「第二事務處」，但不會有人知道身旁哪個同事實際上是「二處」安插的棋子。歷來曾有退休的「二處」人員化名出版回憶錄，然而現職「二處」卻曝光身分的案例一個都沒有。

　　嚴格說來，「二處」算是聖羅罕市自「君權」過渡到「民權」的歷史產物，它是近代皇族與革命政黨在避免流血衝突的共識之下、雙方所達成的某種協議。「二處」隸屬皇室直轄，擁有調查權而無司法權，在民主行之百餘年、行政單位長年與民意機關相互勾結的環境下，「二處」經常不著痕跡揭露各項弊端，因而竟從一個象徵封建的特務組織、搖身一變成為聖羅罕市市民心中伸張正義的黑暗騎士。

　　其實Sir K.一直懷疑Q的本職就是「特調室二處」的成員，但他毫不在乎，若Q能為他帶來更多「二處」的情資、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涉外局二處在一週前的輿情彙報中、曾附錄一篇截取自東方網域的小說，內容描述主角透過夢境與本市一位女性交換靈魂，並親身經歷她遭到跟蹤殺害的整個過程……」

　　Q蛾眉輕蹙，表情耐人尋味，「這篇宣稱來自真人實事的創作，我發覺意外與案號01的失蹤情節相似度頗高。」

　　J的臉上笑容微妙，2C也一副躍躍欲試亟待舉手發言。Sir K.不置可否，只是低頭沉吟半晌，接著問了一句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故事裡的凶手是誰？」

　　「沒說。內容只寫到主角被殺害的當下。」Q平淡回應。

　　J摀著嘴側過臉去，2C忍不住笑出聲，「二處還得看外國的網路文章嗎？」

　　Q默然不應。

　　「作者什麼身分？」Sir K.持續探詢。

　　「沒沒無聞，應該只是三流的素人。」Q如實答覆。

　　「小說以中文寫作，筆名直譯為『第6隻羊』，故事主角叫『Mengying』，發文地點在Taipei。」

　　「等等、等等，」2C這回倒是認真發問，「警察根據小說辦案也可以嗎？」

　　Sir K.還以加倍認真的眼神，「先說說看，你能排除凶手是犯案後立刻出境的外國人嗎？」

　　2C頓時一凜，身旁的J也不覺斂起笑容。

　　Sir K.交代Q備妥那篇網路小說的原文和譯文，隨即朗聲宣示──

　　「記住，案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線索不分大小，有本事找得到、就統統拿出來，只管多、不怕雜！」

　　「Yes，Sir！」

　　Day 7上午，案情急轉直下。

　　由於一張夾藏在遭到扣押的畫冊裡、拒絕說明來歷的密碼紙，警方循線前往帽Ｔ男夜間修習繪畫的藝術大學，在畫室走廊的收費寄物櫃中找到了他先前宣稱已經毁壞丟棄的那雙完好的軍靴。

　　隨著間接證據浮現，滿口謊言的帽Ｔ男嫌疑就更形重大了……

　　當2C匆匆奔入特調室緊急通報這項重大變數，Sir K.正坐在桌前觀看J熬夜拍回來的街道影像，一雙眼皮止不住半開半閉地打起瞌睡。

　　相較於Q和J的面色凝重，頭髮亂翹一通的Sir K.神情有些呆滯。他摳了摳臉頰，嘴裡喃喃提問──

　　「靴子什麼時候放的？」

　　「Day 2晚上、那傢伙到大學畫畫的時候！」2C急得快要咬到舌頭。

　　「就是上回偵訊他的隔夜，比先前供稱丟掉靴子的時間還晚了一天。」J以平穩的語調補充說明。

　　「對外公布被害人身分是哪一天？」

　　「Day 3下午，之前只對媒體透露現場情況。」Q口氣一貫淡然。

　　Sir K.打了個大哈欠，閉上眼睛，彷彿整個人石化了一般。其他三人早就見怪不怪，只是默默等在一旁，心想這尊石像大概又要準備顯靈了。

　　果然，靈動開始。只見Sir K.兩手交叉在胸前、上身輕微搖晃，漸漸地擺幅愈來愈大，看來就像跟著什麼聽不見的節奏搖頭晃腦似的。

　　Q、J與2C竊竊交流目光，事實上Sir K.搖得愈兇、他們愈是開心，畢竟每回這套「降靈」儀式結束，都會為陷入僵局的案件帶來突破性的進展。

　　「嗯～」Sir K.忽然唰地睜亮雙眼，嘴角掀起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

　　「來來，下注吧！準備開牌了──」

【明日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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