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撞擊,正在裡頭等待的世傑急忙打開門讓出一條路。 「快點!」凌迅速將人放在鐵桌上,隨手脫下濕透的上衣,裸著上身開始治療那人的傷口。 「倩!好了沒!?」世傑向辦公室裡的儲藏室喚了一聲,一個留著淡紫色長髮的少女急急忙忙的抱著一堆器具衝出來,淺灰色的雙眼卻流露出超齡的沉著與冷靜。 「我來了!」柔順的嗓音道,倩跑向鐵桌,將器具丟在地上,雙手伸向桌上的人。 「外傷你來,我檢查一下有沒有其他狀況。」倩下令,凌沒有說什麼,只是迅速的將傷口上藥,再用繃帶緊緊的捆住。 「先處理頭。」倩迅速評估整體傷勢,對凌說道,「腳踝也要優先。」她瞥向少年彎折的腳,不忍的別過頭去。 「我知道。」凌飛快的移動雙手,不用幾分鐘,傷口全都包紮完畢,連髒污也一併擦去。 「凌,你那邊好了沒?」世傑站在桌尾,將少年的腳抬起,準備把骨頭錯位的地方移回去。 「快了快了......OK!」凌立刻回頭,和倩使了個眼色後,走到世傑那頭。 「我要開始了。」 「「好。」」 「3、2、1!」倩施力按住少年的上半身,防止他因為疼痛驚醒而掙扎,世傑和凌一人抓住少年的小腿,另一人雙手抓住腳踝處,用力一拉。 「喀啦!」骨頭歸位產生的清脆聲響迴盪了一瞬,倩將一隻手伸向少年的腳踝,淡淡金光纏上,包覆住整個腳部,最後畫作一絲絲的光線鑽進腳踝處。 「好了......!」才剛鬆口氣,倩的左手邊卻偵測到異樣,警示聲響起。 「欸!?」倩瞬間定格,僵硬的轉頭查看。 「「怎麼了?」」世傑和凌異口同聲地說,同時感到不太對勁的注視著桌上的人。 「怎麼可能!?」倩慌亂的大叫,「他、他他沒有呼吸了!」她將雙手放在少年胸前,使出所有靈力想挽救他的生命。 「為..為....什麼?」淺灰色的雙眼充斥著不知所措與驚慌,彷彿瞬間變回了一個小孩似的,眼中閃著淚光。 「凌!」世傑立刻開始做心肺復甦術,以眼神示意凌,後者迅速會意,伸出雙手,掌中纏繞著電流。 「來!」世傑向後退開,在倩四周設下防護結界,保護她不被電到。 「砰咚!」胸膛沒有恢復起伏。 「再一次。」世傑冷靜的重複先前流程,一邊注意著快要崩潰的倩,設法將少年救回。 「不要慌,冷靜下來,倩。」凌神色凝重的將手放在倩的手上方,一旁的世傑隱約猜到他想做什麼,迅速伸腳從桌下踢了張椅子到凌身後,手停也沒停的繼續做心肺復甦術。 「我來,一年夠嗎?」青藍色眼瞳閃著金光,靈力在辦公室裡流竄,先前眼底的膽怯一掃而空,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令人莫名的感到安定下來。 「...也、也許不夠,十年更保險!」倩稍稍冷靜下來,瞬間給出回應,「你......你可以嗎?」她不確定的問道,抬起頭想向世傑求救,卻被凌制止。 「沒事,我可以的。」凌閉起眼,另一手撐著桌子,一團霧在他身後冒出,其中一小部分飄起,離開整團霧,在鐵桌上方盤旋。 「靈魂—附加。」凌睜開眼,靈力全開,世傑見狀立刻繞回凌背後,順勢在倩的防禦結界上又加了一道術式,避免她擾亂目標。 「叮鈴——叮鈴——」風鈴的聲音憑空響起,在辦公室裡蔓延,拉長的餘音被金光吸收,化成一束束光霧鑽進少年體內。 「呼......。」一陣暈眩襲上腦門,回過神來的凌向後癱坐,跌在椅子上,被後頭的世傑一把扶住。 「還好嗎?」世傑面帶愁容的看著他,一邊用眼角瞄著接手急救的倩。 「沒事......。」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凌身子一軟,瞬間昏倒,幸好身後的世傑還沒有放手。 「沒事你個頭......太菜就不要亂來,英雄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當的。」世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草草地將凌放倒在後頭的沙發上,轉身幫忙倩。 「慢慢來,沒事的,十年還嫌太多呢...。」他安撫道,倩站直身體,穩定的把靈力輸入少年的胸口。 不久,心臟再次開始跳動,冰冷的身軀逐漸恢復溫度,雙頰也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做得好。」世傑拍著倩的肩,又摸了摸那淡紫色長髮,「去休息一下,剩下的我來弄就好。」 「好。」倩感激的道謝,她走向凌所在的沙發,將一件乾淨的外衣蓋在他身上,拉了張椅子在沙發旁坐下。 「......對了,最後再幫我做一件事。」世傑忽然轉頭,倩被嚇得瞳孔一縮,肩膀明顯震了一下。 「什麼?」 「幫我打個電話。」 世傑的微笑中透露了所有,倩也沒多問,她知道,他要打給誰。 *** 凌的頭還在隱隱作痛,四肢像被綁住似的,難以活動自如,眼前模糊不清,一下亮一下暗,讓他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凌好不容易找回知覺,坐起身正想搞清楚狀況,眼前卻突然暗了下來。 「......。」無聲的黑暗包圍了他,凌不安的縮起身體,青藍色眼眸左右環顧,瞳孔微微搖晃。 「哇!」一對細長的清澈紅眸在眼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出現,嚇得他差點往後翻倒。 「......。」驚魂未定的他看向四周,一雙雙紅色眼睛蔓延,逐漸佈滿視野,佔據所有角落,一片黑暗變成了整片的紅,刺眼的紅光強迫他瞇起眼,從眼睛的縫隙中,凌看見自己的身上也被紅色爬滿,詭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紅色的液面逐漸上升,已經來到了胸口處,不用幾秒,又蔓上了頸子,正當他覺得大事不妙,想尖叫時—— 「!」肩膀突然被某個東西拍了一下,凌瞬間驚醒,驚魂未定的喘著氣。 「早安......呃,現在可能已經是晚安了。」玩世不恭的紫色眼眸近在咫尺,凌正躺在某人的腿上。 「霜?!為什麼你會...?」白色頭髮配上一副紫眸,眼前的男人凌並不陌生,但是他想不透為什麼對方會出現在這裡。 「有人打電話跟我說,你出了點事,還用了高段術式,我很擔心,所以我跑來了。」霜向後退開,讓凌起身活動,眼底帶著些許責怪。 「喔。」凌甩了甩頭,茫然的看著窗外的夕陽,「我昏多久了?」他隨口問道。 「我不確定,只是我知道我來的時候是早上,在那之前你應該就已經昏一段時間了。」霜毫不猶豫的答道,他起身走向門邊,「問這做啥?」 「沒。他...沒事?」凌轉頭看向門口,問起了他撿到的那個人。 「在這。還沒醒就是了。」霜推開休息室的門,最裡面的那張床上,那個人還沒有醒過來。 「......。」見人沒大礙,凌鬆口氣的坐回沙發上,一臉犯睏的樣子。 「你......沒事。」霜將門輕輕關上,看著昏昏欲睡的凌,想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怎?」 「...你什麼時候這麼有善心了?我很少看到你對他人出手相救。」霜走向世傑的辦公桌,將抽屜打開,拿出一包餅乾往凌的方向丟去。 「他沒跟你說嗎?」凌接下飛過來的零食,挑了挑眉,他以為世傑會先告訴霜事情的原委,再讓他見自己,看起來世傑是想要他自己解釋清楚,不打算插手——他知道霜一定會生氣。 「沒。你自己說。」霜拎著兩罐飲料走回沙發,坐在凌的旁邊。 「...好吧。」知道有部分是自己的錯,凌便把事情從頭到尾都告訴了霜。 「......。」霜靜靜的聽著,只不過嘴角越來越上揚,眼神越來越溫柔——只不過是恐怖的那種溫柔。這讓說到一半的凌額角滑下一滴冷汗。 「...呃......你有什麼要說嗎?」凌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吃著餅乾,眼角不時瞄著霜那怒火中燒的臉孔。 「沒有......但是——」霜微笑著答道,卻瞬間趨近凌的面前,「下次再這樣出事,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他伸出爆滿青筋的拳頭,威嚇意味明顯。 「好、好的。」凌撇開眼,吞下口中的餅乾,拿起其中一瓶飲料準備打開。 「...喝嗎?」凌的手在瓶子上方停留了一下,還是動手轉開了瓶蓋——只不過開口不是對著自己。 「咻!」瓶蓋一開,飲料立刻往空中噴灑,大部分都澆在了霜的身上。 「......。」被這麼一弄,霜感到更加不爽,紅色的「╬」記號都毫不掩飾的印在額上。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凌奸笑著回擊,當他拿起瓶子時,就已經發現瓶身特別硬,明顯是有人搖過之後才放在桌上的,而罪魁禍首現在正在面前發著火。 「shit!你這人......!」罵都還沒罵完,休息室裡傳來的一陣巨響拉走了他們的注意力。 「怎麼了!?」他們立刻忘記所有的爭執,齊齊沖向那片門板,將門打開—— 房間裡沒有任何人闖入的跡象,也沒有尖叫聲,沒有打鬥的痕跡,東西也好好的擺在原處,唯一改變的,只有那張位於最裡面的床。 「......。」第一次見到少年血紅的雙眼,霜頓時愣在原地,而凌則見怪不怪的走上前,靠近那個已經清醒的少年。 「呼、呼、呼......。」少年微微喘著氣,身子一半在床上,另一半靠在牆上,差一秒就會摔下床,凌上前就是為了這事。 「你還好......!」 「不要碰我!!」少年突然大吼,身子在床上蜷成一團,紅眼中充斥著種種情緒。 「......。」凌聽話的退後,雙眼緊盯著少年,深怕他會摔下來。 「你、你要做什麼!?」少年紅瞳中的不安與慌張,似乎因為凌聽話的行動而減少,裡頭只剩不解與害怕。 「我沒有惡意......」凌擺擺手,耐心解釋,卻馬上又被打斷。 「反...反正也是要欺負我嘛......沒什麼好奇怪的.....。」少年莫名奇妙的一句話讓凌挑了挑眉,他慢慢蹲下身,緩緩靠近把頭埋在膝蓋上的少年。 「霜...衛生紙......。」凌嘶聲向後頭的霜示意,後者仍一臉呆滯。 「霜!」凌又喊了一聲,這次音量提高了不少。 「...啊?什麼?」霜回過神來,一臉呆樣的看著凌。 「......衛生紙,還有,你把你自己擦一下再過來。」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又撇頭繼續靠近少年。 「喔。」霜回應,他正要走出門時,突然感到有點不對勁,「等一下,這是你弄的吧!?不是應該你自己處理嗎?」霜指向自己沾滿飲料的身體,換來後者的一記瞪眼,他只好認命的走出休息室。 「......為什麼...。」少年低語,聲音被擋住,離有一段距離的凌沒能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麼。 「......那個...。」凌正想開口詢問,就見霜頂著毛巾走近身邊,手上拿著一大盒衛生紙。 「拿去...是說,拿這做啥?」霜一邊擦著頭髮,滿頭問號的看向凌,結果又再次被瞪。 「你、是、恐、龍、嗎?」凌一字一字清晰的說,沒有給出答案,只是抽了幾張衛生紙藏在手心。 「...為什麼......為什麼不要...讓我死。」凌總算清楚聽見少年的話,他意外的歪了歪頭,又理解似的露出一抹微笑。 「沒事的。」凌伸手摸向少年的頭,後者掙扎了一陣,確定對方沒有傷害的意思後,便冷靜下來,任由凌摸著,身子往床邊靠了幾公分。 「...我是......怪物...沒有人想認同我...我為什麼要被生下來!?」少年說著,音量突然提高,他瞬間抬起頭,淚水從眼中狂洩而出,凌見狀,一邊遞上衛生紙,一邊調侃恍然大悟的霜。 「恐龍先生?懂了沒?」凌兇惡的看向霜,很想揍下去,但是他如果這麼做,少年肯定會被刺激到,結果是什麼,他不願想像。 「......。」霜認命的閉緊嘴,乖乖的待在一邊,等待幫忙的指令,現在上前參一腳,只有被瞪的份。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就只有我...只有我是這樣?別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為什麼只有我沒辦法被愛?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憤怒的捶著床,一直以來都沒有放聲哭過的他,在此時將所有情緒全倒了出來,盡情的宣洩、怒吼,因為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他。 「霜,兩件事,」凌頭也沒回的說,又拿起面紙盒,放在少年面前,「第一,去拿水來,第二,去叫倩跟世傑,動作快。」 「好。」霜迅速應答,不用幾秒,一壺水和四個杯子便準備好放在床頭櫃上,做完後,他又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門外。 「嗚.....嗚.....咿...咳、咳咳、咳嘔!」少年似乎沒辦法控制眼淚,哭得起勁的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雙手撐在床沿乾嘔了幾聲。 「喝點水。」凌眼明手快的倒了杯水,讓少年喝下,「沒事,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他摩擦著少年的背,試圖舒緩他高漲的情緒。 「......。」少年吸了吸鼻子,眼淚漸漸停止掉落,他猶豫了片刻,怯生生的把杯子塞回凌手中,後者立即會意,又倒了一些水進空杯,還順道加了一點不知何時準備的蜂蜜。 「來。」凌將水杯遞回去,少年感激的接下,此時休息室的門敞開。 「凌。」霜領著兩人走來,倩見到少年後,立刻靠近床邊,想檢視對方的復原狀況。 「呀!」少年抓著杯子發出小小的尖叫聲,害怕得縮在凌的胸前,瞳孔束成針狀,驚恐的看著突然靠近的三人。 「沒事沒事,他們都跟哥哥一樣,不會傷害你。」凌安撫道,轉身護著少年,一邊示意霜他們離遠一點。 “哥、哥哥!?都幾歲了......”三人不約而同的想,他們互看了一眼,努力維持住鎮定的表情,不讓嘴角上揚。 「真的?」少年稍微把頭轉向肩膀顫抖的三人,側著眼打量他們,獸瞳漸漸放大,不再維持針狀。 「嗯。」凌下保證,「他們都是好人。」 「......。」少年扭扭捏捏的離開凌的胸前,小聲的問:「你們為什麼要救我?」 「嗯......這有點難解釋,」凌眼角瞄向止住笑意的三人,「我們先從比較簡單的題目來回答,可以嗎?」 「......。」少年點了點頭,蛇一般的尾巴微微抽動。 「你叫什麼名字?」凌大膽詢問,暗中向世傑等人招手,示意他們可以靠近一點。 「......。」少年偏著頭想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你沒有名字嗎?」凌又問,開始在腦中架構起少年的基本資訊。 「......我不知道。」少年委屈的瞄著地上,打從有記憶以來,父母便拋棄了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用怪物或是惡魔等綽號稱呼他,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那......我們可以幫你取名字嗎?」這次換倩開口,他在凌身旁蹲下,視線與少年齊平,淺灰色的大眼閃爍著溫柔。 「......。」聽見如此溫柔的嗓音,少年點頭,不好意思的撇過頭,耳朵紅了一片。 「凌,你怎麼說?」世傑將凌拉到一邊,悄悄地覆在他耳邊說,「他是異魔族的事。」 「還沒說,那是最後才要解釋的,現在先解決其他問題,」凌看向正在和倩一同思考的少年,「比如說我們是誰,他要叫什麼,為什麼被救...之類的。」 「我知道了。」世傑抬起頭,伸出手往凌的耳朵捏了一下,「下次太弱雞就不要亂來。」 「......哦。」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頭上亮起一個燈泡,了解世傑要講的是哪件事。 「凌,我們想好了。」倩呼喚凌,少年的紅瞳中流露出純真的喜悅。 「是什麼?」凌摸了摸耳朵,走向床沿。 「叫他『墨』好嗎?」倩的雙眼閃著興奮的光芒,「我們從頭髮的顏色想到的。」 「墨.......」凌望向少年,「你喜歡嗎?」 「.............嗯。」少年——墨,欣喜的揚起嘴角,紅色獸眼也變成了兩枚彎月。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墨,你要好好的帶著這個字活下去喔。」凌拍了拍墨的頭,後方傳來的笑聲使他轉頭。 「什麼啊?凌,你職業病犯了嗎?」霜笑著說,又立刻改口,「不對,是你複習得太徹底了,這些話是接待者命名儀式時會說的。」 「噢,我都沒發現,」凌笑了笑,「因為我很期待嘛!」 「接待者是什麼?」墨在床邊晃著雙腿,紅色眼睛像貓一樣緊緊盯著凌。 「嗯......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凌小心的問,怕戳到不該戳到的地方,見墨點頭後,他便問:「你...或說你和你的家人以前是住在那裡的杉木林嗎?」凌指向窗外的山脈,山腳處,有一片陰暗的杉木林。 「...對,好像是。」墨皺了皺眉,瞇起眼,似乎不願想起以前的事。 「那...你們的......『族長』以前是不是有講過我們是『可惡的人』?」凌越講越著急,所有蛛絲馬跡一一連結,一個可怕的答案浮現在他的腦中。 「嗯。」墨的眼神多了一絲絲戒備,「你不是說,你們不會傷害我嗎?」 「不會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而已。」凌慌張的否認,深怕墨會因此逃出這裡。 「凌。」世傑神色凝重的望向凌,「你好像真的猜中了一切。」 「什麼?」墨不解的張大眼,眉毛擔憂的蹙起。 「......我現在講一個故事給你聽,我希望你能從頭聽到尾,然後不發出聲音,也不要問問題或是跑走,可以嗎?」凌試探的詢問,如果墨沒辦法做到,那這件事情就難辦了。 「我盡量,哥哥。」墨乖巧的坐正,準備聆聽故事。 「好。」凌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的故事—— 距今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做嶽聯邦的組織在玖幽市的邊境成立,他們大多是墮落的接待者,被放逐到市外的他們憑藉著這股怨念,和邊境的流浪者——也就是我們俗稱的遊民——組成了這個團體。 首領是一個自稱夜魔的黑術士,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副手叫洛克爾,他自稱月主,幾百年前,他們帶領著所有團員攻進玖幽市防禦的破口。 當時的防禦結界並不完善,只要想,強行突破是難度很低的一件事,他們看中了這點,一舉攻破邊界。 我們和他們打了一仗,雙方打了三年之久,兩邊都死傷慘重,戰爭的最後,嶽聯邦選擇投降,但是他們提出一個條件:玖幽市必須讓出一小部分的領地給嶽聯邦。 『要選擇讓給我們哪裡我不要求,但是至少要能容納下我的子民。』這是夜魔透過月主傳來的話。 決議了幾回,我們讓出邊界的杉木林,將國界縮小一圈,他們便永久居住在那邊。 「也就是說,你的家人包括你,都是嶽聯邦的一員,你為何逃出來的原因,我可能了解一部分,但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說。」凌停下來喘了口氣,又繼續說—— 嶽聯邦的人有個傳說(這部分我們已經確認屬實):自從他們從接待者墮落後,每位女性所生下的小孩有一萬分之一的機率成為異魔族。 這個機率看似很低,但是一個異魔族的人足以毀掉整個嶽聯邦,甚至整個玖幽市。 被生下來的異魔族都長得奇形怪狀,本體是人,但是每個部位都會長出一些人類不該擁有的東西,例如惡魔角、動物的皮毛、斑紋、野獸的四肢、鳥類的翅膀、喙,眼睛則是針狀獸瞳,他們自幼就擁有非凡的破壞力,通常馬上就會被殺掉——除非他們擁有理性。 戰爭結束幾年後,我們得知有一個保有理性的異魔族成功存活,並成長為大人,他卻在幾年後失蹤,擔心他大肆破壞的我們開始尋找他,但無論是嶽聯邦還是玖幽市全境,都找不到他的蹤跡,搜尋幾年未果後,我們放棄了這個問題,繼續過了幾百年平靜的生活。 「直到今天下午左右,我在大雨中找到了快身亡的你,我們竭盡心力,把你救回來,但途中,你的心臟曾一度停止跳動。」凌嚴肅的說,墨的臉上也添了幾分驚訝。 「當初看到你的時候,我其實沒有立刻想到要救你,」凌半帶懊悔的說,「直到發現你的眼睛是紅色之後,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墨屏住呼吸,沒有出聲也沒有移動,好好的遵守著他和凌的約定。 「我們懷疑,你是那個失蹤的人的後代。」凌一口氣道出所有隱藏的秘密,墨腦袋一片空白,身子愣在原地。 「......。」凌面無表情的看著墨,後者仍處在空白的狀態,似乎沒辦法立刻消化這個訊息。 「那個失蹤的異魔族是男性,他無法和女性一樣生出後代,一個異魔族加上一位平凡女性所生下來的異魔族只有一半的破壞力,根據你的體檢報告,我們推測你的誕生應該不會和這種模式相差太遠。」凌也不管墨有沒有在聽,就這麼滔滔不絕的說下去。 「有可能是因為你父母親生下你以後,發生了某些事故,導致你父親失聯,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把你交給其他家庭扶養,但你的異魔族特質卻在不久後顯露,便造就了之後的一切。」霜在一旁補充,墨的雙眼恍惚的盯著空中,肩膀無力的垂下。 「因為你的身份特殊,又來自敵營,要留要走是你的自由,如果你選擇後者,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凌站到一旁,讓出一條通往門扇的路。 「......。」墨回過神,一一理解那些對他而言難以承擔的所有,他看著四周的人,一股淡淡的堅決浮起。 「.............我不想走。」他小聲的說,離他最近的倩訝異的捂住嘴。 「......。」凌微微張大了眼,等著墨自己解釋。 「你們給了我活下去機會,沒有排擠我,反而用正常的語氣跟我說話,這些,是我沒有體會過的。」墨垂下眼,雙手無意識的摳著指甲邊緣,「如果離開這裡,想必也是死路一條,既然活在這裡比回去好太多了,那我沒有離開的需要——更直接一點,我沒有離開的選擇。」墨抬起頭,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因為,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凌嘆了口氣,將一頭平順的髮絲騷亂,「好像...也是。」他想了想,頓時覺得自己的問題根本就是白癡才會問的問題。 「你要...留下來?」倩攀著床沿,抬頭看著床上正俯視著她的墨。 「嗯。我不會走。」墨果斷的回應,雙眸發著雀躍的光芒。 「那麼,哥哥姐姐們的名字是什麼呢?」 原本應該逝去的希望,被拾起,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拾起,這段希望,逐漸蔓延,擴散至整條線,淡淡的輪廓更加清晰,顏色逐漸豐滿,變成漂亮的紅色,線的兩端,兩人緊握著手中的線頭,誰也沒有放手。 「...說真的,一開始我其實只有想要你的體檢報告的說。」凌無奈的抱怨,但嘴角揚起的微妙弧度卻出賣了他的冷靜。 下過雨後的天空,變得清淨,斗大的明月高懸,散發著優柔的寒光,現在,它在墨的眼裡,是另一種無可取代的溫柔——因為身邊有凌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