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笛的秘密》第二章：李君葵(4)

於是他態度堅決的對女兒道：「總之，那把長笛是我的，只因為湘嵐是我的妻子，君陽是我的兒子！」

「爸爸！林阿姨…...是林家祖母的獨生女......」

悲傷的李豐偉流著眼淚對李君葵說：「文教基金會的事，我沒意見，但那把長笛......說什麼我都不會交給林家！」

「爸爸！」

「妳去對林暄羽說，要如何紀念湘嵐與君陽，我有我的方式，文教基金會我可以不管，但我不希望他們過問長笛的事，這是條件。」

李君葵不可置信的望著父親，只能無力的再次試圖說服：「可是林阿姨是林家祖母的獨生女...…」

「不要再說了，如果林家人還有意見，叫那個林暄羽來見我，我當面和他說清楚。」

「爸爸......」

李君葵睜大著眼睛，她原本以為長笛的事比基金會更容易處理，可沒想到父親竟如此堅持。

突然間，她覺得她似乎能夠明白，父親對於第一任妻子的情感，那份深藏於父親心中，永遠無法被旁人探知的感受。

而這也令她開始懷疑，好似在一片混沌不明中，她終於明瞭，為何疼愛她的母親會毫不留情的虐待哥哥了。

除了母親的不安全感以外，更是對前妻嫉妒心的發洩。

父親的瘋狂工作，主要是為了逃避現實，工作能使他感到有所掌握，命運之鑰卻不在任何人手中。

而父親因工作對母親的冷落，卻導致母親心懷怨懟，於是便成了惡性循環。

她的哥哥必須無辜的承受這一切，只因為他來自父親一直想逃離的痛苦，他的摯愛，林湘嵐。

李君葵突然感到很想痛哭一場，可卻又不知她為什麼想哭。

她只是茫然的望著父親搖頭。

「爸爸…...」

「別再說了，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讓步，林家人不可欺人太甚！」

父女倆沉默片刻。

「爸爸，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哥哥...…走的前晚…...」

她停頓片刻後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問著父親，「那天晚上，您說哥哥會知道『怎麼處理』，是指什麼事？」

李豐偉一聽，頓時暗暗心驚，不知如何回答女兒的疑問，可是不回答，女兒一定更加起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我要他準備娶江芸芝，可是，他不願意...…」

薑是老的辣，李豐偉是個見過大風大浪之人，關於顏湘寧與李君陽，他可以裝作毫不知情，如此，女兒也找不到理由再繼續逼問他。

李君葵懷疑的看著父親，她直覺父親似乎在隱瞞某些事。

如果父親只是要哥哥迎娶他所安排的新娘，光是這件事並不足以使哥哥走上絕路。

非常了解哥哥的李君葵認為，李君陽根本不會聽命於父親，反而會帶著顏湘寧遠走他鄉，就像他曾經告訴她，為了自由，寧可使父親以為他遭人綁架撕票，也不願讓父親繼續干涉。

因此，一定是有些什麼使哥哥無法承受的打擊，才會逼他突然走上絕路，那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想起哥哥自殺的前晚在電話中告訴她，「人活著好像真的只是來受罪......」

顏湘寧懷孕的事，會使哥哥說出這樣的話？

李君葵直覺這當中一定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而父親那句話，哥哥「會知道怎麼處理」，無論如何，都像是父親知道些什麼她不知道，也是哥哥沒有告訴她的事。

李君葵傷心的嘆了口氣，「爸爸，事到如今，就算是知道些什麼，好像也於事無補了，只是......我只是想知道，為何我沒能夠阻止哥哥...…」

說著，她的眼淚又禁不住如斷線珍珠般滾落。

李豐偉看著自己在這個世上所唯一剩下的孩子，疼惜的將她摟入懷中，他也知道女兒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默默的承受著許多壓力，他流淚道：「君葵，乖女兒，和妳無關...…都怪爸爸......都是爸爸的錯...…」

「別這樣…...爸爸，我知道您很愛君陽，我對他說過，您很愛他...…」

李豐偉不禁感動又感激的將女兒摟得更緊，現在，他只有將一切冀望於這位女兒了。

父女倆又相擁而泣。

李君葵憂傷的對父親道：「爸爸，日子總得過下去，我們一起去附近的飯店吃晚餐，放鬆一下心情，好不好？」

李豐偉神色黯然的對女兒搖搖頭，「我沒胃口，等批完一些公文後就回去了。」

他看著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反常的意興闌珊。

「把集團交給豐華嗎？」他嘆了口氣心想。

李豐華是他的弟弟，李君葵的叔父。

畢竟，李君葵是個女孩，總有一天會出嫁。

而自從兒子李君陽離世後，李豐偉現在只想看著獨生女兒平平安安、幸福快樂的過日子。

兒子走後，他曾深刻反省，女兒的終生幸福，遠比繼承他的事業重要，他再也不能像過去那麼自私，只想強迫兒子照著自己的意思過活。

兒子年幼時曾告訴他，想和母親一樣當個音樂家，他卻無情的否定了，並令他專心唸書，因為他必須繼承他一手打下的江山。

而十三歲正處於青澀歲月時期，兒子曾痛苦的告訴他，他在學校受人欺侮想轉學，他也無情的否定了，並令他像個男子漢的勇敢面對。

兒子不願照他的意思迎娶財團千金，他更是無情的漠視兒子的抗拒，只想著與財團聯姻對於拓展事業的好處。

直到最後，他終於開始逐漸感受到兒子的痛苦時，卻為時已晚。

過去他沒給兒子選擇的機會，間接導致他這一生所作出唯一的選擇，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過去他能想到這些，給予兒子多些關注與理解，讓他了解父愛的期待，而非片面的嚴厲要求兒子和自己同樣無情的面對人生，或許他的獨子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對不起！湘嵐，我對不起妳...…」

李豐偉心裏清楚，這些悔恨，都再也挽回不了什麼，唯有將女兒的幸福擺在第一位，才是身為一位父親最重要的責任。

可此時，他卻又不免開始想著，讓女兒招贅，承續李家香火。

「爸爸，就當作我們去散散心，好嗎？多少吃一些。」李君葵繼續勸著父親放下公事，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

不想讓女兒為自己擔憂的李豐偉，勉強打起精神的坐到辦公桌前，從桌上取起置於最上端的公文，打開卷宗夾。

他努力的閱讀著文件，可卻無法了解那些文字所代表的意義，他只知道，他的淚水又不聽使喚的落了下來。

李君葵伸手將父親眼前的卷宗夾闔上，給了父親一個溫柔的微笑，「爸爸，這個時候您需要休息，讓叔叔代理......不如這樣，我陪您出國走走？哥哥一直很喜歡法國的自由風情，我陪您一起去看看。」

李豐偉突然忍不住以手摀住了臉，傷心的哭道：「我對不起湘嵐......沒有好好照顧君陽…...君葵…...對不起…...我對不起君陽！」

李君葵走至父親身旁彎身擁住父親的肩頭，父女倆又一起傷心落淚。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