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一排排树木稍纵即逝,呼呼作響的涼風穿過林星予的指缝,她一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試圖抓住從她手裡溜走的風
「只有在這樣的野外才可以這麼自由」她感嘆。
窗外的樹木越來越少、逐漸消失,隨後出現了一片閃著粼光的湖面。正午的太陽給看不到邊際的湖面撒上了一層金粉,華麗又浪漫,讓人沉醉。
車開了許久,依然望不到湖的盡頭,後座的林星予靜靜地觀摩著湖邊的風景。
沿岸展露著許多帳篷,各式各樣的人群有序地分布在湖邊沿岸,有在曬太陽的、燒烤的、聊天玩遊戲的,這裏儼然成為了人們疲憊心靈的休息站。而对林星予来说,這裡是她人生的終點站。
林星予拋棄了所有的可能,逃離了大都市選擇躲藏到這樣的一個角落,為的就是避開所有人,獨自度過這一生。
她搬家的地方是小姨之前養病呆的地方,挨著湖邊,綠植繁茂,人流稀少;除了原住民以外,還有一些富人在這裡養老。這裡生活節奏慢得出奇,也很安靜,週末算是這裡最喧鬧的時候了。
她举起怀里的相机,迅速按下快门,记录下了她新生活的第一张照片。
半年前,林星予守在病床旁邊,盯著床上沉睡的女人,雙手緊握呈祈禱狀。
女人氧氣罩裡呼吸的起伏微弱,好像下一秒就會斷開一樣。醫生掀開女人空蕩蕩的衣服,用聽診器在她乾癟的乳房旁邊來回定位,病房裡的空氣凝滯、呼吸沉重,林星予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但對外卻只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肝臟衰竭嚴重,照這樣下去,她撐不了多久的……」醫生收回聽診器,示意護士幫忙整理病人衣服。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了是吧陳醫生?」林星予的語氣冷靜。
陳醫生擺擺頭,試圖說幾句安慰的話「我們已經盡力撐了一年了......」
病房裡沉默下來,林星予沒有搭話,醫生有些手足無措。
「那……後面可能有很多程序都需要你來辦喔,還是比較麻煩的……」
「放心吧陳醫生,我會竭力配合的。」
陳醫生和護士們被面前這個年輕女孩超乎常理的鎮靜給震驚到了。
「這段時間你也很幸苦,希望你不要太過傷心......」
「沒關係,這種情況我們不是早知道了嗎,我會安靜地看著小姨離開的。」她朝他們微笑,好像在告訴病房裡的人她沒有這麼脆弱。
陳醫生見她並沒有什麼異常,道了幾聲遺憾的話就帶著身後的護士從病房裡退出去了。門還沒来得及關上,林星予就聽見護士們的议论声在走廊飘散开来。
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现任何情绪,特别是在无助的时候,因为没有人能安慰得了她,她也并不相信那些只会讲客套话的人。
一滴淚水掉在了那隻褶皺乾枯的手背上,又從皮膚的沟壑裡滑落。现在,除了等待死亡,別無他法。
車子終於駛出了湖的範圍,拐進一條林蔭小道。歐式建築的樓房並排林立,瀰漫著一種質樸素洁的風味,與大城市裡21世紀的建築有著明顯的差別。每棟別墅之間的距離很近,顯得很有人情味。
畢業的時候,周圍的同學忙忙碌碌,有的對未來誠惶誠恐有的是躊躇滿志,不是忙著找工作就是忙著考研,總之就是忙著計畫自己的未來。而她,在還沒畢業之前,就決定了要搬到這裡,然後在這個僻靜的角落過完自己的一生。
自從小姨過世以後,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親人了,對於外人,她總是懷著一顆警戒心。從小姨那裡拿到的財產,只要不創業不搞投資,這輩子怎麼花也花不完,於是對於未來,她沒什麼期待,也沒什麼打算。
車停在了其中一棟孤立的别墅門口,屋子位於一個特殊的角落裡,這裡挨著湖像是小區的最裡面,與其他的房屋隔得很遠。在湖的另一邊是一條供人觀光的小路,連結著大路。
院子門口停著一輛巨型卡車,周圍放著一堆雜物箱,搬家公司的人進進出出忙碌著,正把這些箱子一點一點地往裡搬。
她再次舉起手裡的相機,對著正在搬家的師傅,按下快門。
現在,她只想像一個遊客那樣,觀看人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