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國首都薩斐爾港區某處隱密倉庫。
隨著倉庫門的驟然開啟,月光將倉庫內的每個角落照映得一清二楚。
倉庫內,一名被捆住手腳、嘴裡塞著布的成熟女子,從門開啟的那刻始便以警戒的眼神盯著那因為背對月光而難以看清表情的男子。
那男子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異樣氣息。他走到被捆綁的女子身旁,蹲下替她鬆綁。
「委屈妳了,鏡靈兒姊姊。」
鏡靈兒將嘴裡塞著的布扯出後,一邊搓揉著帶綁痕的手腕,一邊以不悅、質疑參半的眼神瞪著男子。
「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不過那些煩人的束縛都已經解開了,所以也沒理由再關住妳。」男子的語氣、神情都給人相當恍惚的感覺,彷彿魂不守宅的精神異常者。
鏡靈兒盯著男子,仔細上下打量後深深嘆了口氣,以無奈語氣問道:「厄,現在的你,是人?還是魔物?」
「真讓我驚訝!該說真不愧是醫者嗎?妳居然能看得出來!」厄眉毛輕挑,微笑著回答:「我是人,但也不能算是人;我是魔物,但也不能算是魔物。真要說的話,我應該算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存在。此刻,人類的我與魔物的我在我體內拔河著,我也不曉得究竟誰會勝出。」
「你做了什麼?」鏡靈兒皺著眉問道。
「我吞了紅的心臟,好趕走依附在我身上的魔物。」厄一副風輕雲淡地回答。
鏡靈兒閉緊雙眼,思考片刻後,她睜開眼向厄要求:「把手伸過來!」
「手?」厄有些疑惑地看著鏡靈兒。
鏡靈兒用彷彿命令家犬的手勢指令厄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而厄也相當配合地依照指令坐在她身旁。
鏡靈兒忍著雙手因為被綑綁多時所產生的疼痛,硬是握住厄的雙腕,然後再次閉上雙眼。
倉庫內寂靜的只剩兩人的呼吸聲,以及外頭傳來的海潮聲。
對厄來說,手無縛雞之力的鏡靈兒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脅,所以他也沒打算對鏡靈兒不利。但他倒有些意外自己居然如此配合她,同時也對鏡靈兒沒有絲毫怨言或怒言感到相當出奇。當然,他完全沒想到鏡靈兒的想法和行事其實全都只是基於非常純粹的醫者仁心罷了。
過了半餉,鏡靈兒鬆開握著厄手腕的雙手,睜開雙眼後以帶有些許哀愁的眼神看著厄。
「半年。」
「半年?」對鏡靈兒突然的話語,厄感到相當困惑。
「你目前的狀況,就像是體內被強行塞入了他人的臟器,使全身上下都在排斥、對抗這外來臟器。依照前人經驗,除非將那臟器取出,否則你的體魄將會自攻自滅而亡。除此之外,你經絡上的氣行也相當混亂,常人若出現這樣的脈相早已奄奄一息。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大概歸功於兩點:其一是白子之身。你的身體經絡先天異於常人,所以在某些狀況下反而能比常人更有耐受性;其二是武者修行。雖然你似乎是無意識地在做這件事,但你正利用武者們對氣的掌控技巧,巧妙地勉強維持氣行的穩定。然而,這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再怎麼撐,也只能活半年了吧!」鏡靈兒以遺憾的語氣,宣判了厄的死期。
「是嗎?」聽了鏡靈兒的宣告,厄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站起身往倉庫出口走。
「你要去哪裡?」鏡靈兒喊住厄。
「事到如今,我接下來要去哪裡,與妳有什麼關係?妳已經自由了!這倉庫外頭就是薩斐爾的其中一個商港,四處都有官吏跟士兵能求助。」厄站住腳,頭也不回地說道。
「要走,也得帶我一起走!」鏡靈兒嚴肅地說。
「嗯?」厄不禁驚訝地轉身看向鏡靈兒。
「讓我切過脈,你就是我的患者了!既然你是我的患者,要想離開我,除非痊癒或入棺!」
「這⋯⋯」厄啞口無言,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把鏡靈兒關太久導致她精神失常了。
厄全然忘了眼前這名醫女當初僅僅為了一名患熱病的男童,便追查紅十五年之久。她對於病患的執著,或許在醫者之中也相當罕見吧!
看著那一副理直氣壯樣子的鏡靈兒,厄最後轉念一想,還是答應她了。
「算了!有妳在的話,那些孩子們的存活率也能提升不少吧!」
厄走向鏡靈兒攙扶她起身,一同走向倉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