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與權 第十章：再次交集
王謹輝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杜紹恆是在審訊室裡。
那天，他因為聚眾鬥毆被警方帶走。案件雖然不至於讓他入獄，但以他的身份，任何負面新聞都可能引起關注。他本以為這次的事情足夠讓王浩然大發雷霆，結果卻發現——王浩然根本不在意。
王家派人來保釋他，程序走完，他就能安然無恙地回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其他警察也對此見怪不怪，當他只是個典型的富家子弟，仗著家世在外胡作非為，闖禍了自然有人擦屁股。
然而，杜紹恆卻不這麼認為。
——審訊室內——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能夠掌控一切？」杜紹恆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冷鋒，他的眼神直視王謹輝，仿佛要把他整個看穿。
王謹輝依然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嘴角掛著一抹不屑的笑意。他挑了挑眉，冷冷地回應：「你覺得呢？」
杜紹恆沒有立刻回應，他沉默片刻，語氣逐漸變得更加深沉：「你現在這樣的年紀，還沒學會真正的控制。」他敲了敲桌面，指示王謹輝抬頭看他。
王謹輝眯起眼睛，未語，只是微微挑眉。
「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過幾個小時就能結束？你還能回去繼續你那荒唐的生活，繼續在王家扮演那個無關緊要的少爺？」杜紹恆的語氣越發犀利，像是劃破了王謹輝心中的一層防線。
王謹輝的笑意頓了頓，卻仍故作輕佻地聳了聳肩，「我能不能回去，與你何干？」
杜紹恆只是輕輕一笑，從資料夾中抽出一份報告，推到王謹輝面前。「這是你這半年來的所有紀錄，聚眾鬥毆、非法賭博、飆車……這還只是我們能查到的。你打算怎麼做？」他的語氣平靜，卻透著無形的壓迫感。
王謹輝看著那些報告，輕描淡寫地笑了笑，「玩玩而已，年輕人嘛，總得有點樂子。」
杜紹恆聽後冷笑，「樂子？你這不叫玩，這是在試探極限。」他停頓了片刻，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你是在測試，看看王浩然到底在不在乎你，看看你鬧出多大的事，他才會正眼看你。」
王謹輝的眼神微微變化，片刻後，他淡淡地笑了：「結果怎麼樣？」
「結果很清楚——他根本不在乎。」杜紹恆的語氣變得更加冷酷，「你這半年來的所有努力，換來的只有他的冷淡與忽視，甚至連一聲斥責都沒有。」
王謹輝的笑意逐漸消散，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嘴角的弧度變得冷漠。「所以呢？你抓我來就是為了當心理醫生？」
杜紹恆淡淡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外套。「不，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親手毀了自己。」他說完，轉身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上，語氣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你還不如學會隱藏，把自己變成真正無害的存在，等時機成熟，再決定怎麼活。」
王謹輝呆住了。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看穿他真正想法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那些將他視為「只會玩樂的公子哥」的旁人，而是這個年長他十幾歲的警察。
這是他與杜紹恆的第一次交集，卻成了影響他一生的重要轉折點。
——現在，命運的選擇再次擺在眼前。——
「你終於想通了？」多年後，當杜紹恆在茶館裡再次問出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熟悉的戲謔，彷彿回到了當年那個總愛調侃王謹輝的時刻。
王謹輝手指輕敲著桌面，嘴角微微揚起，沒有立刻回答。茶館內煙霧繚繞，檀香與茶香交織，這裡是他精心選擇的地方——低調、隱秘，卻又讓人安心。
「我還以為你會再晾我幾年。」杜紹恆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眉眼間帶著些許無奈的笑意，「不過你今天來找我，說明你心裡早有答案。」
王謹輝輕笑，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杜哥，你呢？當年死守那身警服，現在還沒看透？」
「警察？」杜紹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這世道，誰講規矩誰倒楣，我只是換種方式活著而已。」
王謹輝低低笑了一聲，語氣隨意卻帶著幾分熟稔，「所以，杜哥，我們現在終於算是站在同一邊了？」
杜紹恆看了他一眼，眼底流露出幾分藏不住的欣慰，「至少，這次不會再是對立面。」
王謹輝敲了敲桌面，漫不經心地說：「幸好，我最後還是選擇了你這邊。」
「臭小子，八年了，還挺會挑時機。」杜紹恆失笑，語氣裡帶著些許責備，卻沒有真正的埋怨，更多的是舊友間的調侃。
王謹輝端起茶杯，指腹輕輕摩挲著杯沿，目光深邃，「還不夠……至少，還沒有讓那個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杜紹恆沒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彷彿在衡量什麼，然後忽然問道：「你恨王浩然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直擊王謹輝的內心。
王謹輝微微一愣，隨後低笑，「為什麼杜哥會覺得我對他有恨？」
「因為你一直在試圖證明自己。」杜紹恆平靜道，「但凡有選擇的人，根本不會這麼做。」
王謹輝低頭，看著茶湯倒映出的自己，若有所思片刻，才輕輕道：「我只是覺得，在他的世界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兒子。」
杜紹恆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但這不重要。」王謹輝緩緩起身，語氣隨意，「我會讓他知道，他忽視的人，才是最致命的變數。」
「那你這次打算怎麼做？」杜紹恆詢問。
「等時機。」王謹輝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等所有人都以為局勢已定時，再翻盤，才更有趣，不是嗎？」
杜紹恆輕笑：「你還是一樣。」
「當然。」王謹輝捧起茶杯，輕輕搖晃，「我從來沒變過。」
兩人相視一笑，杯盞輕碰，茶湯微漾。這一局，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