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必有果

 下班後，在賣場巧遇老同學兩手抱胸正悠哉瀏覽貨架上琳瑯滿目的食品，

他是陪老婆來購物的。

---你知道嗎？游志雄過身了，好像是肝癌。

都住在一個小鎮上，國中與專科曾同班過，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

都是良善忠厚的人，兄弟倆早已退休，含飴弄孫田園種菜消遣，過得很是稱心。

記得專科畢業沒幾天就有一位同學因車禍而亡。

---天才也死了六七年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很是意外，都是同鎮上的同班同學，卻幾乎不相往來。

我們這一班來自全國各地，還有一位住金門的，甚至娶了此地佳人為妻；

因是和尚班又多達50幾人，深交且常在一起者就那幾個，但一畢業後沒多久我與他們就

全都不再聯絡了，當時主要是自己諸事不順，心灰志喪自暴自棄之故。

---還有，好像那個誰也走了。

他搔著頭在記憶庫裡盤點搜尋著，卻又不敢十分的確定。

總有某些熟的或相識的三不五時突然於不經意中來不及說再見，從小至今不知送過多少

人，除了當下緬懷一番，久而久之也就不痛不癢若無其事了，花謝了還會開，

人死了還是會再見的，只是不知於何時何地何世以何面目相逢。

我買了一盒排骨一袋咖啡，他仍兩手空空侃侃而談諸多感慨，在這晝短夜長的黃昏裡，

想著趁天未黑前趕回家，生死雖是去處有異，終究也是殊途同歸。

我在浴室裡靜靜地聽著她苛薄不屑的批評，嘴裡也忙著咀嚼我剛為她買回來的晚餐，

雖只是寥寥幾句，卻差點引燃我的沸點，一念瞋心起，火燒功德林，還好多年來的教

訓，雖是慘痛滿腹委屈，也慢慢戒掉惡言相向的吵架，心裡終也笑著無言的吞進去，

馬桶一按嘩啦啦咕嚕嚕的連個影兒也沒了。

仇恨長年仍不得解，看來是與天俱來的冤親債主，如她曾信誓旦旦言之要凌虐我一世

人，她果然言出必行，行必有果，栽在他手上口中的罄竹難書族繁不及備載。

暢遊無始劫所欠下的，分分毫毫都是要還的，有時候我也會為她擔憂，

如此自私自利橫行霸道，豈不險乎，可好嗎？

佛也說了，不度無緣之人。

在她的認知裡，就是唯我主義奉行者，她也曾對我大言不慚的說：

算命的說我嫁尪就是要享受的。

果然吃喝拉撒玩睡一應俱全，手不動三寶只恨沒攀上富貴人家，我也曾好意建議規勸不

妨再去找找看，不要放棄，下一個會更好，真的是誠心誠意的，而且我也會感恩的，

結果又是一陣體無完膚的破口大罵，臃腫龐然相撲之軀氣的口沫橫飛如炸鍋裡的肥油四

濺，直說如今淪落到這等行情身價，都是我害的。

忍辱波羅蜜，如來說，非忍辱波羅蜜是名忍辱波羅蜜。

道不同不相為謀，命運卻又鬼使神差的湊合，這或許便是還債贖罪之機緣，

順便也看破了情慾可憎又虛假嘔心的一面，徹底斷了眷戀之遺毒，所謂的永浴愛河，

原來就是沉淪苦海的另一根源，恩愛者何嘗不是如此，於死別時更苦更斷腸不捨，

難道生生世世情願這般輪迴，沉迷於其中的貪嗔癡而自詡為情到深處無怨尤嗎？

比翼雙飛鶼鰈情深，終歸是一場春夢，生自來死獨去誰為伴。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福兮禍所依 禍兮福所伏，雖年少時所懷抱的愛情婚姻憧憬之夢想全

然幻滅，反而看盡醜態畢露庸俗不堪的極端反差，從抗爭叛逆自甘墮落到反省痛定思痛

之驀然回首後心態轉折，是難數難以言喻的辛酸與罪過，為免擴大傷害開始學習認命，

進而體認此為逆增上緣，誠為另類輔佐覺醒的助力，而今我心懷感恩，無她我可能仍在

酒色財氣紅塵中打滾，如盲人騎瞎馬遊蕩危崖絕嶺或早已飛灰湮滅屍骨無存。

我默默地等她吃完飯上完廁所洗完澡，才收集了樓上樓下的垃圾，

一如往常再去候著垃圾車，再與那兩個可愛的移工看護說謝謝說晚安說再見。

20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