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在《交易的藝術》(1987)中說:“我的交易風格簡而明,就是把標靶設得很高,朝我要抓的不斷推推推,有些成交比我要抓的低,但大多時我得償所願。…我喜歡好大喜功。因為我覺得這不是件困難的事,既然人們總得動腦經,為什麼不往大的方面動呢?大多數人愛打小算盤,因為他們害怕成功,害怕做出決定,害怕取勝,這就使象我這樣的人佔了很大的優勢。…動大腦經的祕訣就是集中注意力,我把它想像成一種能夠控制的神經官能症, …一些人被病症癱瘓,而我所說的那些人[像我這樣的人],則正是由於他們類似神經官能症的顛狂,而獲得了成功。”
對川普式“交易的藝術”,留心者該已掌握其規律。他先把籌碼抬高到十分誇張,且言之鑿鑿、煞有其事,把對方蓋懵了、在惘然和茫然的基礎上還價,最後成交讓川普大佔便宜。最近一例是他告訴澤連斯基他欠美國3500億,後來有人去查事實,自烏俄全面開戰(2022)以來,拜登提供了1740億,並非全給烏克蘭,也給戰爭波及的各國,且包括北約的部署,是美國的一筆支出,卻被川普變成是借貸。況且,軍援是直接支付給美國的軍火商,根本不經烏克蘭之手,至於經援,澤連斯基難保自己人沒貪污;川普看準了澤連斯基心裡沒有一個底,就忽悠他、施壓交出稀土。這裡涉及大戰略問題,不談它的對錯,只作一個範例。
另一例正是本文要談的:美國對加拿大、墨西哥、中國加重關稅。川普說中國輸出的芬太尼經加拿大和墨西哥進入美國,毒害了不少美國人,故把這方面的賠償損失也加到對三國關稅上頭。好比農村裡有地主老財把驢子租給農民磨穀子,合約上寫歸還時付十石米,歸還後地主說我秤了秤,驢子瘦了兩斤,肯定是你濫用造成的,另加十石。這個數字是漫天喊價,至落地還錢地主仍多收了五石,談好的交易變成了另外一回事。
販毒罪脫不了干係是墨西哥,是它的毒梟把化學合成的毒品輸入美國,造成氾濫,達美國進口的毒品70%,芬太尼其實居第三位,居冰毒和古柯鹼之下、海洛英之上。但這是美國邊境和國內司法的問題,可要求墨西哥協助,關乎打擊犯罪份子,扯上關稅則是喊價的藉口。加拿大則是陪斬,是川普把兩個鄰居一併處理。加拿大其實是美國之後第二大受害國,說不定是美國沒把美加邊境守好,讓南方墨西哥的毒品抵達北國;墨西哥本身的吸毒率反而低。這說明美、加是富國,有消費力,頗類鴉片戰爭前擁有世上大部分白銀的中國。在芬太尼糾紛裡,中方只是輸出藥材,沒叫你當毒品吸。好比我賣強力膠給你,是給妳修補用,你另有用途是你的事。美國如今是人類4.4-5%消費全球80%的鴉片類(Opioid),已變成癮君子大國—這一點也和鴉片戰爭爆發後的中國相類。
臭名昭著的普渡製藥(Purdue Pharma)一案顯示美國自身包庇大企業合法販毒,將本國變成吸毒大國。該藥廠製的止痛藥和芬太尼一般是鴉片類,只差在程度的強弱,一者是非法、另一為處方簽。1996年,普渡製藥為一項新的止痛藥取得專利,云拖緩藥性發效的時段、大幅度降低上癮的風險。其實藥廠是在“合法”販售鴉片類毒品,份劑越製越大:從10、15、30、60到80毫升。普渡的攻略不朝大眾推銷,而是用大數據掌握地方醫師開藥方的偏好和規律,同時拉攏學術界權威替它背書,用邀請這兩類人參加“研討會”的名義全額招待往渡假村勝地、普施惠與強推銷。該大企亦在政客和藥管局裡安插了自己人。
這門止痛藥就是普渡製藥在2000上市的OxyContin。至2019,美國死於過量服用處方簽的鴉片類達247,000人,普渡造成最大宗。對菸酒不沾卻信任醫師開處方簽的被害人,災情不限於人亡、還涉及家破、生涯完蛋、癮發者造成礦坑爆炸、做手術失誤、災區犯罪率上升、斷配方者夜闖藥局竊藥、搶劫便利店和賣淫以供藥癮。從OxyContin上市至2019年普渡破產,憑這門藥就聚斂了350億多,比拉美毒梟還肥。2007年由聯邦法庭主控的刑事罪名卻非“販毒”,而是“誤導的標籤”。
預期面臨的訴訟會上千宗,大企的軍師聯盟匠心獨運的攻防略是讓創業的薩克勒家族(Sacklers)與藥廠脫鉤,從2007始,歷十載功夫把公司的資產抽走了75%,轉化爲家族私產,削弱了的藥廠於2019年宣告破產,按瘦了身的公司資產比例賠償受害者與付罰金,創業者也答應家族財富付出一小部分換取不受起訴的待遇,其旗下的大企破產卻是按某一條破產法:另換商號可以復業。2021年,聯邦破產法庭接受普渡的破產方案,收繳74億,判決永不以此案起訴薩克勒家族,各州政府對它未完的官司也從此腰斬。
美國內臟爛了,會衍生更多病痛,可能還需直接從中國進口更大量的芬太尼:作爲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