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因為家裡的事,曉裕的心情不是很好。
在她為此偷偷掉淚的時候,海軒都會出現,倒也不是來安慰她,而是想看看她落淚是不是因為發現他出軌了。
觀察許久,他發現曉裕的不開心和鬱悶都是因為家裡的事。沒了一開始偷腥的內疚和害怕,相反,他愈加大膽,甚至期待曉裕快點發現他出軌,再跟著當年算命師說的那樣——也跑去出軌。
這樣他就能和她分手,分手的罪名也會扣到她的頭上,自己更是能和她索錢——畢竟故事即將變成,她辜負了他、利用了他、給他戴了綠帽子,那麼他這幾年承擔的更多費用,便有藉口拿回。
他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得意。
他不停說著奇怪的話,觀察曉裕的反應,但從她清澈的眼神以及『懶得理他』的反應中,他抓不到什麼線索。
甚至,為了『抓姦』,他還跑去翻垃圾桶。
『真搞笑,為了知道我下午吃了什麼,還跑去翻垃圾桶,』看著他的行為,曉裕只感覺好笑,還以為是海軒太過愛她,所以連他去上班或不在家,她吃了什麼、乾了什麼,都十分好奇,『你也未免太愛我了吧?』
『可能垃圾桶裡會有用過的保險套呢?』幾次翻垃圾無果後,海軒試探著,想要從曉裕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心虛之色。
曉裕只當他是在開玩笑,白了他一眼,繼續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無聊。』
『沒有,她很少社交,異性朋友更是寥寥無幾,』海軒和舒姬討論對策。
他根本找不到曉裕的出軌對象。
他只當是算命師說得不准,要麼就是曉裕還沒出軌。
他偷情偷了那麼久,曉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出軌?
還是她已經發現了,甚至已經出軌了,只是自己沒發現到?
但不可能,他非常了解曉裕的性格,她藏不住自己的心思的,對他極度坦誠,心理素質也沒好到自己找不到任何她出軌的蛛絲馬跡。
無論如何,舒姬已經計畫了所有,就算抓不到她的姦,罪名還是要落到她的頭上的!
讓她去中國讀碩士,並且和她分手,要她償還一筆錢,不償還就是在利用他。接著,讓她被霸凌、患上抑鬱。
兩人想著自己的計畫,眼裡滿是興奮的狠光。
『你確定她沒有什麼其他的資源或人脈,對嗎?不會有什麼反轉吧?』謹慎的舒姬突然想到這個可能,心裡一緊,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把事情搞到那麼大。
現在她幾乎把事情搞得——不是曉裕死,就是他們亡了。
散播曉裕的壞話,只要沒有反轉,那麼死的,就是曉裕。
只要沒有其它意想不到的事發生或者反轉,這場陰謀,絕對能得逞。
但如果發生了什麼有利於曉裕的局勢,對他們是十分不利的。
『嗯,我挺瞭解她的。她不怎麼社交,就喜歡一人呆著,也沒有什麼實用的人脈,社會支持很弱。』
聞言,舒姬眼裡的狠毒更甚,滿是得意和勝利的把握。
這場局,曉裕,必死——就用她的痛苦,來祭奠舒姬那偉大的愛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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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單純啊!哈哈!』曉裕生日當晚,海軒在車內自言自語,得意的說著。
這段日子,他常常如此,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曉裕未曾發現不對勁,就算感覺不對勁,她也會自動合理化,從未懷疑過他半分。
於是,他的暗示愈加明顯。
提起公司他那討厭的同事被霸凌時,他暗示曉裕:『你會是下一個。』
曉裕雖然感到不舒服,但也只當他是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
曉裕對他的信任,已經到了——就算他說自己出軌、說給她戴了綠帽子,她也會感覺是開玩笑。
『...該放就放,再想也沒有用...』他心情愉悅,滿腦子都在想著他和舒姬之後的甜蜜日子,以及曉裕的淒慘結局,甚至還唱起了歌。
『你總該為自己想想未來!』歌詞的最後一句,他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是的,曉裕,你不會知道吧?
我會重新讓你患上抑鬱的。
是你害了我!
我的人生,會如此不如意,都是你害的!
可海軒卻沒發現到,此刻的曉裕,眼中浮著疏離,神情幽深如霧。
這幾日,曉裕得到提醒,開始注意海軒的一舉一動,才終於發現並正視了這些不對勁。
她不是沒發現過不對勁,只是在過去的日子裡,她總是合理化這些不對勁,或特意去無視這些奇怪之處,因為——她不願把自己的枕邊人想到太壞。
可令她失望的是,自己的毫無保留,竟然成了他自以為的信息掌握。
何其諷刺。
『我的那個朋友辭職了,』幾日後的晚飯時間,曉裕突然和海軒分享自己的朋友狀態,『聽說,那個公司有個男同事有女友,但他其實內心很不滿他的女友,又喜歡上了我的朋友,所以有點要讓我朋友知三當三的意思,但我朋友拒絕了。想到日後要見到那男的也尷尬,於是辭職了。』
『畢竟正常的女孩子,都會要男生先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再開始一段感情。我的朋友才不想做小三。』
『而且我跟我朋友說,如果一個男生真的喜歡妳,怎麼會捨得讓妳做小三?如果他讓你做小三,那就不是真愛。』
『很奇怪咯,如果不喜歡他的女朋友,為甚麼不直接分手?要在背後搞三搞四。』
『我是聽朋友講,那個男生現在找到了另一個女同事願意當小三。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知三當三的人的思維啦!』曉裕繼續說著,隨後又問海軒:『你呢?如何看待知三當三的人?』
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曉裕一直盯著海軒,假裝是在聊天時不經意的看向他,實則是在捕捉他的任何反應。
說實在的,若沒仔細觀察,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確實閃過心虛之色,但他的鎮定也裝得很穩。
海軒勉強開玩笑:『我感覺做小三很棒!做得很對,Good!』
『真有趣,趣有真,真有真,趣有趣,』廚房內,曉裕自顧自的說著廢話。
這是她說廢話的格式:ABC-CBA-ABA-CBC,已經使用了多年。
平日裏,她也會製造噪音,說一些廢話。
但更多時候是毫無意義的,例如『無趣』、『餓暈了』、『累吐』、『枯萎』,之類的話。
但今夜,她說的東西——明顯有問題。
尤其剛才晚餐還無端端一直說小三小三的。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海軒的眼睛盯著電腦,臉色凝重。
曉裕洗好碗筷,走到客廳經過海軒的身後時,他抬頭:『你以為我是笨蛋是嗎?』
曉裕繼續裝傻充愣:『哦?笨蛋?你是笨蛋嗎~?』
海軒搖了搖頭,收起自己的嚴肅之色,繼續順著曉裕開玩笑,搖頭晃腦。
雖然曉裕的行為很可疑,但類似的誤會之前發生過幾次。
之前,曉裕無端端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海軒還以為她發現了,正要準備迎戰、防備之際,才知道她只是在說廢話或者在開玩笑而已。
像是之前,她一直開玩笑,說他做太多壞事了,所以駕車的時候無端端有鳥屎掉下來、或者摩托、車子插隊,導致自己生氣,以及自己固定的給老人捐錢,想做善事等。
當時自己還很緊張,以為她知道自己在背後做的壞事。
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才發現她只是無聊亂說而已。
『我都沒有做什麼壞事,你為什麼一直說我做壞事!』在發現曉裕只是無聊亂說的時候,海軒有些生氣,捏了捏曉裕。
曉裕喊痛,但也將此互動歸納為情侶之間的玩笑:『你都沒有做壞事,幹嘛那麼大反應?』
海軒沒有正面回應,曉裕感覺有些奇怪,總感覺海軒在瞞著自己什麼,但她以為,海軒的壞事——便是在公司孤立和排擠同事,沒有再多想。
經過這一周的觀察,曉裕基本可以確定——海軒出軌了。
尤其,海軒在一開始的時候曾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一直試探她,她繼續裝傻充愣,海軒這才放下警惕,繼續肆無忌憚的暗示她。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通過開玩笑,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只是以前,她沒放在心上,會自動合理化,完全信任他。
攤牌吧。
嗯,攤牌。
曉裕的內心十分糾結。
她一方面很想快點攤牌,另一方面也會害怕——攤牌之後要面臨的衝突。
和海軒家人聚餐時,她甚至很想說點什麼,來暗示海軒出軌。
海軒家人很聰明,她只需用其它亂七八糟的故事來強調小三這個詞,他們很快會發現不對勁。
可是,她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這樣做的任何後果。
和諧的氛圍會被她打破的。
她還是把這股衝動忍了下來。
糾結兩日,她還是下定決心——攤牌。
這天,曉裕臉上一直掛著詭異的笑容。
眼神凶狠,嘴角卻詭異的往上揚,就像怨鬼一樣。
每每看向海軒,都是這副表情——海軒受不了。
『你真的是夠了!』海軒發脾氣。
他受不了曉裕一直掛著這副表情,又時不時在那邊笑——真的很恐怖!
『我知道了,』曉裕說道。
『知道什麼?』海軒憤怒問道。
曉裕盯著他,半晌,『我知道你出軌了。』
兩人發生了激烈爭吵。
『你說我有小三,那小三是誰?』
她不說話,就盯著海軒。
『你說我公司的那個同事?』海軒只能試探,看曉裕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麼。
之前海軒一直罵那個同事,曉裕曾調侃過他是不是喜歡人家,幹嘛一直提起她。
曉裕依然是同副表情,但搖頭:『不是。』
『你說那個女生?』海軒指了指舒姬公寓的方向。
為了偷情,舒姬搬到兩人同居地的三公里外。
實際上,這段日子,舒姬和海軒的接觸逐漸頻繁,雖然曉裕感覺不對勁,但也相信海軒知道分寸。
於是合理化了所有的不對勁。
可信任,並不會換來忠誠。
只會換來——肆無忌憚的得寸進尺。
曉裕點頭,同時也在觀察海軒的反應。
海軒只一味否認。
她拋出越來越多的細節,海軒都一直在逃避回應。
甚至,連海軒和舒姬一起去過的吉隆坡塔的自助餐,都被否認掉了。
可曉裕記得很清楚。
當時海軒說會和舒姬以及另一位男性同學到吉隆坡塔聚餐。
記得回來的時候,曉裕還有些吃醋:『你怎麼和別的女生去那種浪漫的地方?』
因為海軒當時提及塔外的風景好看,但食物並不好吃。
而且,他當時還說,舒姬說自己以前沒遇到這麼有錢的。
以及舒姬和他分享了自己在大學時期,曾有男生為她打架的故事。
曉裕只覺得奇怪。
舒姬在上海交通大學讀本科和碩士,怎麼可能沒有遇到更有錢的?
而且,為什麼會無端端聊到戀情這種事?
不過大家也是同學,聊聊這些,可能也是正常的吧?
曉裕還是選擇相信了海軒。
後來,曉裕和家人聚餐時,父母聊到前段日子恰好也去了吉隆坡塔吃自助餐。
『你之前不是和你的同學一起去那裡吃嗎?』曉裕碰了碰海軒,『還說那邊的食物不好吃。』
聞言自己被提起,海軒愣了愣,但很快便調整過來,故作鎮定。
曉裕雖然察覺到海軒的心虛與緊張,但始終沒有多想。
直到後來知道他出軌了,細細回想,才知道其實很多時候是有跡可尋的,只是自己當下選擇了信任和合理化。
『你知道我為了你放棄了很多東西嗎?為了你放棄了美國,為了你放棄了朋友!』海軒怒罵道。
是的,曉裕曾經阻止海軒和舒姬接觸。
還記得,當時海軒開始上碩士課程時,舒姬一直試圖靠近海軒,頻繁發短信。
她當時早就知道了——知道舒姬對海軒美國留學的背景感興趣。
而海軒的行為也有些不對勁——他開始在微信頻頻發動態。
她曾偷偷打開他的手機,那些帖文只有兩三個贊,但每一個帖文都有舒姬的贊。
海軒之前不怎麼使用微信,畢竟混的都是英文圈,微信好友列表裡也沒有加多少人。
海軒的行為,讓曉裕很不安——隱隱感覺海軒發狀態的這個行為,是在刷存在感、吸引某人的注意似的。
所以,她當時強烈要求海軒和這女的斷關係。
海軒無奈之下也照做了。
後來,曉裕認為這種事很不體面,而海軒也一直說她不信任他。
於是,到上海參加畢業典禮的那一年,因為簽證問題,海軒和舒姬重新聯繫,曉裕也選擇相信海軒——相信他懂分寸、相信他不會背叛自己。
後面兩人的關係開始熱絡,曉裕只是安慰自己兩人只是朋友、同學的關係,不要多疑。
而且海軒曾無數次表示過這個女生有很廣的人脈。
她沒理由為了兒女情長,去阻礙他的發展、斷絕他的人脈吧?
可她的信任,到底換來了什麼?
他還好意思怪她阻止他和舒姬聯繫?
是在怪她剝奪了他出軌的機會嗎?
只有忠誠的人,才有資格獲得信任。
若你不忠誠,伴侶為甚麼要信任你?
『你這樣,我們分手啦!』這是第一次,分手這句話,以這樣的形式說出來。
以前,海軒曾提過分手,但都不是在氣憤之下扔出的話。
曉裕攤牌,就是想知道海軒的反應。
可海軒這樣的反應,她心裡也有個底了。
『好,分手,』曉裕同意了。
以前,曉裕也同意過海軒提的分手。
可是在曉裕同意後,海軒又想要再給這段感情多一次機會,再去磨合。
但是,這一次,並不一樣。
曉裕同意了,海軒沒有再反轉,沒有再挽留,甚至連晚上與他家人的家庭聚會,都不再讓她參與。
是啊,她知道他的秘密,他出軌的秘密,怎麼會讓她參加他那邊的聚會呢?
自從下午提了分手後,曉裕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做著自己的東西。
她其實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分手了,還是海軒冷靜之後,會來找她聊?
她要如何面對這段感情?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直到傍晚、海軒獨自出門去見他的家人時——她才知道,這次的分手,是真的。
以前就算吵架,他也不曾扔下她自己去出席家庭聚会。
大門一被關上,她的眼淚蜂擁而出。
剛才,她嘴裡一直哼著曲子,都是強裝的不在意。
她撕心裂肺的哭了好多好多個小時。
晚上,她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將會走向哪裡。
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海軒從家庭聚會中回來,並把她搖醒。
原本,她不想睜開眼、不想回應,但海軒非常堅持要她醒來。
『你為什麼還睡在這裡?』曉裕睜開眼睛,海軒的語氣冷得像冰塊。
曉裕冷笑:『找房子也需要時間,你以為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嗎?』
海軒要求談一談,曉裕同意了。
『你知道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海軒想知道,曉裕是怎樣知道他出軌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自己怎麼會沒注意到曉裕已經知道了呢?
從來,他對曉裕的了解很深,曉裕對他也從未有保留過。
他拼命的想要從曉裕嘴裡套點資訊,而單純的曉裕卻誤以為,這是一次真正的坦誠對話。
她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
她以為,海軒也會還她一點點誠意—— 就算是對她的怨、對她的疑、甚至厭惡,她都願意聽。
可是,海軒並沒有那麼做。
『所以你沒有收集證據?對嗎?』海軒問道。
曉裕坦誠的點頭。
她向來坦坦蕩盪,不喜歡幹偷雞摸狗的事。
曉裕以為這樣能換來尊重,可海軒卻在得知曉裕沒有收集證據之際,留下一句劃破她信念的話:「我沒有出軌。」
那一刻,曉裕才後知後覺的愣住了。
眼前的海軒,特別陌生。
他早已不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了。
不再是以前那個,正人君子了。
創作於2025年4月26日(2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