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好個哲學一家親》第二章(另一版)
沐雍熙剛拿著花茶一併坐下,就戴著耳機,撥給父親,急問:「後來呢?」
苑澄遠坐在床上,剛才下床去洗手間又拿茶碗和開水壺進來,正想抱著熟睡的愛妻再睡回籠覺,卻接到沐雍熙的私訊電話。只能起身,給她戴上耳塞,再往茶碗倒水。喝完水後,又添上並戴著耳機,低聲問:「這麼想聽後續呀?」「對,即便腦袋感覺很脹了,還是想聽後續。」
苑澄遠聽了,感覺小毛丫簡直是妻子和三姨子的混合體!但還是低聲道,一九七一年的那天,當時想攙扶母親,也是你的祖母上樓,但她卻說:「不必,我還沒老到要人在旁伺候。」於是,我走在後面,讓母親走前面,步伐緩慢地跟著上樓。
「等你親自去北方的沐家,就會知道與西京的沐家有哪裡不一樣了。」輕咳兩聲,當我們上樓後,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蕭堂姑與芳流(沐芳宜的字)很吃力,甚至費力地開門。
兩家人撞在一起出現,你母親比我還尷尬,完全不看我直接對婆婆笑臉相迎:「婆婆呀!怎麼上來聊了呢?要聊我親自下去就行了,怎麼還勞頓您呢!」
你的祖母聽了,笑得非常甜!沒一會又聽她溫柔地說:「您先請進,先坐下歇一歇;待我先送客,晚點來給您倒茶,還望您不嫌怠慢了。」隨後,退到後面,請母親進門。
堂姑也退到一邊,但瞬間眼神犀利地看向我,像是在說:「看看你倆的差距,一個不體貼的混小子!」立即尷尬地笑說:「蕭堂姑好,跟芳宜聊得還愉快嗎?晚輩沒及時上來打招呼,真是失敬又失禮了,還望您不介意晚輩這時候來送您。」隨即,退到後面,請蕭堂姑出去。
剛走沒幾步,你母親就微笑說:「堂姑慢走。」一講完,又奮力把門給關了。蕭堂姑睜著眼看這一幕,立即眼色嚴厲、凶狠更是指責般,看向我好似在說:「看你這混帳小子,當得好丈夫!」
面對她如此的眼色,轉而尷尬地傻笑,並走出去送她。走沒多少步,忽然看蕭堂姑轉身溫和而有氣力卻低聲道,你知道苑太爺與太夫人不全是明暗場上的調和吧?有時遇到突發情況或情急之時,是沒辦法明暗調和,完全靠隨機應變,臨場的反應;這也是十六家的語言,無法學習、無法單靠場域練就的原因。
聽罷,就說晚輩明白,請問蕭堂姑,還有甚麼想要說的嗎?
蕭堂姑看了一眼,眼色完全沒有先前的氣憤、犀利、嚴厲與批判,彷彿在說:「這小子還可以嘛!」接續緩緩地說,沐家長輩在喪禮上的事,事出突然也無法提前打點,這不能怪我,剛剛也有跟芳流解釋了。但我的臨場應對不足以替芳流擋住壓力與攻勢,更不該出面。若我真是一位合格的丈夫,應該跟她一起面對,看準時機,一搭一唱;而不是在一旁看她的眼色又自己乾著急,不懂看時機再出面!我跟苑太爺與太夫人真是差太遠了,但感情模式倒有一點像;若是轉圜成功,我也能長期維持,或許在夫妻情分上,能成為第二個苑太爺與太夫人。這也是苑老爺與戴夫人這麼希望我們不要離婚的主因——不只因為夫妻能情深義重,而是能如我在沐家長輩面前說的,與他們希望的一併延續下去。
「小婿明白了。」正要轉身,堂姑就說:「要真明白,就該知道芳流為何這麼快就把門關上。」正愣了一下,又說:「我進去陪她。」立即聽道:「你要是現在進去,只會把關係搞得更僵,戴夫人也不能好好道歉。」
正在這時,大哥突然走上來說:「家父請蕭堂姑與舍弟去一居樓下小聚。」
「親家這次真及時。」聽著堂姑輕描淡寫地說道,當時年輕的我站在一旁,只是隱隱感覺到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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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跟大哥一併下樓到小客廳後,堂姑走在前面,大哥恭敬地請她進去。等她坐下,又恭敬地跪地,低頭並雙手抬高的奉茶;堂姑看了看,等了一會,才雙手接過,並啜飲幾口。
「混小子,還不快坐下」因為我愣愣地站在門口看著,一聽父親閒適,帶有教訓語詞的說道,立即坐到旁邊的沙發椅。
大哥奉完茶,又拿起提樑壺給父親添茶,輕聲一句:「若茶沒了,您按鈴,我就馬上進來替換。」
只見父親笑嘻嘻地說:「這沐家的老東西還不錯,那麼久了,服務鈴挺響的。」
大哥苑東旭跟父親鞠躬後,便退了出去。
蕭堂姑拿了桌上的小點心吃了幾口,剛嚥下又喝了幾口茶,就拿提樑壺添了新茶。這才緩緩地說:「沐家沒在迎來送往,這服務鈴太久沒用了,想不到還能找到,也真不簡單。」沒一會,看父親閒適地接連喝了三碗茶,便說:「親家這次及時,是有話想說吧!」
只見父親笑了笑說,剛讓犬子見機行事,他還真看懂時機叫對了,想來也不那麼糟!
堂姑聽罷,就說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每個性情各異,苑家這一輩子女不也如此,何來糟糕一說呀!
他依舊笑了笑說,梁山好漢雖性情各異,但各有各的真本事,那犬子就是時機對了,能出手罷了。要像芳流那樣,可就不一樣了——她真是所有媳婦、女兒裡最好的,在國外的苑家女子已沒這樣的本事了。當然,瀛陸國——後來的環瀛國的苑家還是有,只是屈指可數。
「親家還是把該說的都說完吧,免得時間上聊不完。」
他依然微笑並說,這次邀蕭堂姑一起來,不算講正事,只是想把一些事隨興地聊開,也是替次子的愚鈍表示歉意;還望堂姑能看在長輩的分上,不吝開導這混小子,明場上罵得狠一些也沒關係——真的無所謂!
隨即,啜飲半杯茶接著說,這混小子若一直是美國文化的華人,對這些一竅不通,那他也不會教那些中華文化的東西,也不會如此要求。可我既然中西各半,略識中華文化,倒對這些應對進退不那麼熟捻,宛如生手;又娶了芳流這麼好的媳婦,自然得教得踏實、要求嚴格,還望堂姑也能從旁多教幾手!
蕭堂姑啜飲幾口茶後,才緩緩說道,作爲半個沐家女兒,半個蕭家女兒,這兩家迎來送往不盡相同;沐家已然微寒,蕭家仍鼎盛,迎來送往可講究了!要真是好媳婦,以蕭家的標準來說,芳流只能算中上,也足夠擔當「沐家的無價至寶」之名——畢竟是寒門與名門之別,何須一以論之。
至於,那混帳小子倒還可以,不過未必學得來,也未必領會得快;雖不知芳流當初為何答應跟這混小子結婚,但這段時間觀察下來,還是差了不少火侯!
他聽罷,喝完茶,微笑地說芳流雖出生寒門,但苑家已非從前的名門望族了,能娶到她這麼好的媳婦,縱使在蕭家只算中上也挺好的!再說,高處不勝寒呀!那宛如帝王家的標準,可不是人人都能承擔得起,不少人押人又如空架子般,那多窒息呢!像芳流這般溫婉,靈活又收放自如,那才是苑家最好的福氣了。
堂姑將茶一飲而盡,又添了新茶,吃了一些點心,才緩緩說道,生在帝王家,不由人之處。高處雖寒,卻並非冷清無人;若依親家所說,那蕭家就擔不起十六家之名了。十六家仍為十六家,便是不固守傳統,能去蕪存青,懂得變革開創;從而與新興富戶形成鴻溝,也不如日本那魑魅魍魎的僵固文化氣息。您說是嗎?
父親笑了笑說,蕭堂姑大他六歲,又如芳流在娘家的阿姨或母親,可否稱一聲:「蕭大姊?」
蕭堂姑聽了,就說自知天生一張刀子嘴,但人情各異,有些人不喜那連吼帶罵、爆氣連發的情緒話,也有不喜那刀子嘴,卻無豆腐心的硬脾氣。若親家不嫌棄這脾氣,那往後叫聲:「蕭大姊」也行。
這次,他笑得十分高興,並說蕭大姊說得句句在理,我們苑家也如外人、一般人看蕭家,不如姊姊這般熟悉,當然得是呀!
蕭堂姑啜飲幾口茶後說,親家還沒說完吧?芳流在蕭家雖屬中上,但如梁山好漢,既性情各異,也有真本事;身子雖弱,但精神氣足,這在蕭家也屬至寶。依此,一以化之,親家究竟說完了嗎?
父親邊吃點心邊聽,像個老頑童般,笑嘻嘻的,喝完茶又添茶,才緩緩說,可惜次子愚鈍,這麼一輪下來,肯定只有領略兩三分;我們這樣揠苗助長,好像也甚麼用。一看蕭堂姑的眼色變得嚴正,又道蕭大姊莫要生氣、莫要生氣,實際還有事想跟姊姊說,不怪小弟說話直白吧?
蕭堂姑喝完茶後說,這混帳小子實際只能領略一兩分,聽說如年輕人,但讀、寫都不行,揠苗助長當然沒用。所以,最好換方式說話,這些對芳譽、芳序、芳廷以及芳流有效,甚至是小兒科。但對那混帳小子太難了!
他也喝了茶又添茶說,蕭姊姊的辦法很好。另外要說的事,當初芳流打電話時,並未跟太太說,而是他與蕭姊姊,這讓太太既受傷又難過,甚至抱怨道:「她有甚麼事不能我們說,怎麼能讓娘家的堂姑來談這件事!」
當下,就安撫她:「外人或一般人家不知實情也就罷了,你我皆知情,怎能如此說媳婦不懂事呢!」接著說,假若芳流等沐家兄妹八人,皆由親生父母養大,那真是如曹氏造了八輩子的孽障;好在是被沐家祖父母養大,雖是隔代教養,卻不如一般人家的隔代,才能養得各個都如此之好的模樣,也是親生父母所不及的。沐家遠房長年在國外,各個經濟實力遠不如蕭堂姑,卻仍舊量力而行;除了過戶幾棟房子,平日經常寫信往來,各自匯一些錢到信託基金,並託付蕭堂姑看望時,帶一些禮物送去。這讓他們兄妹八人不至於被親生父母趕出家門,又淪落街頭,孤苦無依。這其中與蕭堂姑往來密切,也最為親密,於沐家兄妹八人而言;堂姑既是阿姨又如母親般,芳流自會與她直白哭訴,不至於孤立無援。因此,蕭堂姑不是外人,而是能讓他們有底氣、有依靠的存在。
喝完茶又添茶後,就說太太聽了,氣完全消了,也不敢再講甚麼了。但他們都承認當時兒子這樣行事,芳流在與他們沒見過,也沒接觸的情況下,還是打越洋電話哭訴,心裡仍是欽佩的!她明知芳流的身世與情況,還是表達不滿,卻忘了芳流與他們根本沒見過也沒接觸;若不是次子愚鈍、沐家兄長忽然驟逝,芳流也不會承受莫大的壓力與心理障礙打那兩通越洋電話。沐家雖為寒門,但是仍有人情冷暖在,這比高門卻疏離、冷漠、高壓更重要。
蕭堂姑聽罷,就說雖然不知道芳流為何選這混帳當丈夫,但她說過:「在慌亂無助時,他能讓自己不亂陣腳。」接續說,既然剛才說在明場上,罵狠一點沒關係,也真的無所謂,這個笨蛋傢伙就收下了。
父親瞬間從平常的表情,轉為笑咪咪的,非常高興地說:「希望大姊不嫌棄他慢熱、愚鈍,能多多開導,不吝嚴正最好。」轉而看我在一旁呆看,立即低聲道:「混小子,還不快來給蕭大姊奉茶。」
聽罷,馬上站了起來,四處看了一下,發現父親小桌旁,有乾淨的茶碗,立即拿起來並倒了涼茶,學著大哥的樣子給堂姑奉茶,並低頭說:「堂姑,愚生反應慢、愚鈍,甚至不懂之處,還望堂姑不吝指正。」又說用這杯茶以表愚生心意,既是敬重您,亦是感激您不嫌棄,願得教益。
沒一會,蕭堂姑就接過茶碗,一飲而盡了!而後聽到她說,希望我能努力迎回芳流的心,她雖然性情冷,但不冷漠也不冰冷;只是在父母那吃了苦頭,舅舅、舅媽的性情也因早年接連喪子、喪女,而悲痛內斂,一直沒那麼熱絡,都是芳譽、芳序和芳廷帶給她歡樂。這其中芳廷最常逗她笑,不只開懷大笑,還能哈哈笑。她笑起來可好看了,不只是個溫婉甜美的小丫頭,而是婉約陽光的青春少女。但自從跟我結婚,就沒看她笑過;只看我讓她哭過,還哭了不少次。
正低頭難過時,父親在一旁咳咳兩聲,立即抬頭說:「抱歉讓堂姑這麼擔憂,我會盡力調和彼此之間的差距與問題,也會盡好一個丈夫的責任,不再讓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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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雍熙聽完,就問:「父親之後有上去跟母親和解嗎?母親跟奶奶又講了甚麼婆媳對話?」
苑澄遠回憶當時奉茶完,一開門就看母親跟你奶奶站在門口,她正要敲門。至於她們講了甚麼,得等睡美人來揭密了!
「這也太巧了吧!」
「剛好就這麼默契!從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們之間是有對視的,當下就抱住她了,也沒被推開,反而擁抱在一起,無聲卻勝有聲。」
沐雍熙邊想像邊說:「好甜呀!」
「那時心裡很開心也很欣慰,終於不在被拒之千里了!」
「父母親鬧彆扭才過多久呀!聽父親講好像過了幾天,明明才過幾小時而已。」
「唉,日月如梭呀!」
「從一九七一年的回憶來看,這一場爺爺依舊寶刀未老呀!昨天也是同一地點的對話,只是在講十六家的語言,為何爺爺會如此感慨呢?」
苑澄遠聽罷,就說除了移民,還有時代變遷的緣故,這讓十六家的語言既沒有生存空間,也沒有土壤存在。高手培養不出來,昔日的高手也漸漸失散,即便有機會再對戰一場,仍沒有當年巔峰時期,高手過招的酣暢淋漓與經典場面。換言之,高手即便多年生疏,再打兩三場,仍有寶刀未老之感,但很難再有棋逢對手、酣暢淋漓的經典場。
你會疑惑:「有嗎?!」實際上他們很明白:「自己已不再是『信手捻來』和巔峰時期的狀態了。」
沐雍熙仔細想了一下說,認為應該也有對曾祖父母的那種語言的懷念,因為那種語言更凝鍊,兩三句甚麼都包了!雖然爺爺跟堂外姑婆過招,語言回應也不錯,但放在一起對比;如果聽者的程度足夠,就知道差異不小,即便符合核心的條件,在表述上就差異很大。
「解析不錯,有在認真聽往事。至於,其他要下回待續了!」
沐雍熙還沒來得及問話,又被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