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司|第七回:夜探湘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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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先生沒聽清,歪頭看瑟那諾恩,「你說什麼?」

  「沒什麼。」瑟那諾恩把保羅領帶的藍寶石往下移,將皮繩繞了兩圈後套上黃毛貓的脖子,「長度正好。」

  太史易見他交出酬金,挑眉道:「看來你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麼人了?」

  「如同先前所說,那個花魁是『那個地方』的獵物。」早些時候說的還是推測句,不過這時卻變成了肯定句。「同樣也是我要找的目標。」

  方才瑟那諾恩那句六沌石只有涅亞一人聽清,不過對方顯然不是要說給誰聽的,於是她也就裝作沒聽見,從校裙的口袋裡翻出手機道:「總之先連絡平衡之所吧,不管是要處理那個花魁的事還是我們要回去的事,都需要平衡之所的協助。」

  契法奇道:「在這裡手機能撥通電話或使用網路嗎?」

  魔界的手機是依靠充滿四處的自然魔力作為訊號傳播的媒介,一旦離開魔界或處在徹底隔離魔力流通的隔斷結界內時手機就沒辦法通訊,因此契法在看到涅亞把手機解鎖時才會感到疑惑。

  「沒問題,就算沒有訊號也能聯絡上平衡之所。」涅亞點開瀏覽器,在網址列打上三個井字號按下輸入鍵後,一個以金色天秤為標誌的網站跳了出來。「平衡之所為了能確實收到所有人的求助,設立了不少能應付各種緊急狀況的聯絡方式,其中一個就是不需要訊號也能聯上的網站。」

  「這麼說來,以前學校確實曾經宣導過。」

  太史易閒閒地打量瑟那諾恩,「不過還未確定是不是要找的人,就不惜花費昂貴的珠寶換情報,看來你對於你的目標有很深的執著啊。」

  「那顆寶石在市面上確實有一些價值,但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財物,不過是帶在身上隨時能給人的東西罷了。」

  「出現了!是貴族大少爺的發言!」木精靈睜大眼睛,彷彿聽見什麼經典台詞似的。「原本我還想說霍穆格同學雖然是貴族中的貴族,除了言行舉止比較高雅外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結果金錢觀果然還是貴族的形狀!」

  不過仔細想想,說不定他經商的父家比母家更有錢,畢竟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商家,而是魔界數一數二的大財閥。

  黃毛貓伸長脖子蹭瑟那諾恩的腳,「貴族有什麼不好,多財多金的人最可愛了。」

  瑟那諾恩由得牠蹭,蹲下身對牠說:「帶我去洞月湖看看八百年前的花魁墓吧。」

  黃毛貓聽見這話瞬間僵住,瑟那諾恩抬起那顆藍寶石騷了騷牠的下巴,「怎麼了?若覺得負荷過重的話,換個東西交易也可以。」

  這話一語雙關,黃毛貓立刻退到瑟那諾恩勾不到的範圍,壓低身體護住寶石,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先前的不願意是半點也不見。

  背對花魁走過的鬧街,幾人借月照路,隨黃毛妖貓穿過燈火不見的偏巷。少頃,矮牆石磚隨步履退去,笑語弦歌伴水氣迎來。歌舞昇月上,蕭管吹風揚。彼端畫舫首尾相連,粼粼水面波紋如縠,輕輕盪過十七夜的明月,悠悠晃向鴉青的遠方。

  太史易隔著薄霧望向遠方如一串燈籠的畫舫,不禁嘆息道:「這些人當真不怕死,洞月湖都撈了多少白骨,居然還敢待在這兒。」

  谿邊邊走邊嗅地面,「可能仗著離事發地遠,或是被花魁迷惑而察覺不到危險吧。」

  「還有金錢的力量啊,金錢可是有麻痺恐懼的力量呢。」

  太史易睨了怪笑的貓妖一眼,「比如說現在的你嗎?」

  「吾又不是沒來過這兒,有什麼可怕的!」

  黃毛貓緩緩坐下,尾巴繞到身前圈住前腳。太史易看牠那模樣心裡覺得好笑,卻也沒有出言說什麼。

  契法拉了拉斗篷的帽子,把自己的臉藏得更裡面,「可是我感覺有點可怕,你們不覺得霧愈來愈濃了嗎?」不過兩三句話的功夫,原本還能清楚看見的畫舫現在只剰模模糊糊的影。若不是船上燈火通明,眼下怕是什麼也看不見。

  黃毛貓登時跳起身,臉上的鬍鬚和身後的尾巴一下子都豎了直。太史易抽出背上的劍,領著眾人避入一旁樹林。此刻畫舫燈火已經完全被濃霧吞沒,連絲竹聲都不知何時消失在一片昏暗中。

  涅亞緊緊抓著瑟那諾恩斗篷的袖子,神色緊張地望著他們走來的路。瑟那諾恩隨她看去,靜待了一會後那邊居然走出大批男性,走在最前方的細看竟是先前受到魅惑、從樹上掉下來砸到契法的獨眼男子。因為動靜不小,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驚疑之際,白霧瀰漫的湖泊颳起風旋,吹散部分濃霧,湖面巨狐忽現,細數其身後的長尾,竟是八條之數。

  契法摀嘴瞪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太史易一下子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提劍奔走欲救人,卻在跑了幾步後狠狠撞上什麼。他不顧自己撞得頭昏眼花,伸手向前一探,摸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谿邊跟著上前,前腳往空中撓了幾下,爪子果然也撞上了什麼。「這是結界吧。」

  太史易轉動手上的劍試圖破壞結界,卻怎麼也行不通。

  感覺到手中的袖子微微往前牽動,涅亞立刻鬆手。瑟那諾恩走到太史易身邊,戴著白手套的手貼在結界上。整個結界立刻變得霧白,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粉碎。

  他蹙了蹙眉,讓太史易和谿邊都退到樹後,自己也往後退了一些。腳下站定後也不回頭,手一握身後結界冰錐花簇簇綻放,單一支冰錐就足足有一個人這麼高。整片結界被數不清的冰錐貫穿,應聲碎開。

  他回過身,眼前雲開霧散,白骨沉浮。太史易和谿邊已經早一步上前,他幾人與金先生過去時太史易已經拉了一副離岸邊最近的人骨上岸,谿邊低嗅後道:「這是剛剛在街上受到花魁迷惑,躺在我身上恢復清醒的那個人。」

  太史易單膝跪在那骸骨前,手攥拳捶地,滿臉不甘。

  金先生奇怪道:「時間點不對啊。之前發生的幾起吃人事件都是在清晨才見的白骨,此次怎的才入夜就出現了?之前太史老怪甚至在這兒守了整夜,沒見到八尾狐,翌日清晨照樣尋到了白骨。這豈不表示八尾狐有意避人,今次怎會堂而皇之現身?」

  涅亞走到湖邊蹲下,伸手輕輕戳了戳水面,「問一問湖裡的生物,說不定能知道剛才視線被擋住的期間發生什麼事。」

  「雖然大概問不出東西,不過我們來這裡探那座墓本也是要叫湖裡的東西幫忙的。」金先生朝水中喵喵叫了幾聲,不久後湖面隱隱浮出四顆紅色的腦袋,其中一顆頭瞇眼看金先生道:「什麼事啊,我可不會幫你抓魚吃喔。」

  金先生往說話的那顆腦袋上啐了一口唾沫,「剛才發生那麼大的事,你還有閒心想吃的!」

  四顆腦袋分別往四方看,見了滿水面的白骨臉上不禁露出驚恐的表情,可嘴上卻倔強地喊:「人類天天想吃稀奇妖怪補身,妖怪吃一些人又怎麼了?」許是情緒激動的緣故說話時用力了些,四顆腦袋齊齊噴了金先生滿臉水。

  因為金先生忙著咒罵和洗臉,於是涅亞代牠問:「請問您剛才在湖裡有聽見什麼動靜嗎?」

  許是涅亞輕柔的語調讓妖怪稍微冷靜了些,其中一顆腦袋道:「這種事之前也有發生過幾次,可湖裡面安靜得很,什麼聲音也沒聽見。」

  「安靜不就是異常嗎?」瑟那諾恩瞥了一眼遠處的畫舫群,一語道破關鍵,「這裡的夜晚應當樂聲不絕,可你卻說沒聽見任何聲音。」

  妖怪轉身看那些畫舫,浮在絲竹之樂縈繞的湖面,那四顆腦袋尖叫道:「可不是這樣嗎?在這裡住久了不知不覺就自動無視那些聲音了!被你這麼一說音樂聲中斷真的很奇怪啊!」

  終於把臉上口水蹭乾淨的金先生不悅道:「罷了,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們。如今有個沉在湖底的東西要你幫忙看一下。」

  「什麼東西啊?」水波一盪,那四顆腦袋離水上岸,卻見四頭乃一體,是隻有四顆頭顱、三條尾巴和六隻腳,渾身覆滿紅羽的妖怪。

  太史易藉著月光看清妖怪,拍了拍袍子的下擺起身道:「沒想到洞月湖裡竟有這等寶貝。」

  紅毛妖怪登時炸毛,四顆腦袋同時胡亂地叫喊。因為實在太吵鬧,難以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只隱約聽見什麼「濫捕」、「無良」之類的詞。

  「這是一種叫儵魚的妖怪,主要棲息於帶山芘湖一帶。因為有使人食之而忘憂的奇效,只要聽見儵魚出現的消息人們便會趨之若鶩前去獵捕,如今數量大減,已經很少見了,算是稀有物種。」

  太史易絲毫不關心儵魚的心情,把人家最不願為人所知的事情全部抖得乾淨。

  契法在崩潰亂吼的儵魚面前蹲下,安撫道:「不用害怕,我不吃葷食,不會捕食您。」

  金先生揮出貓拳砸向其中一顆腦袋,所有頭顱瞬間噤口。「找你是要你幫忙看一下水底那座墳墓,看看裡面的屍首還在不在。」

  「阿彌陀佛,七月晚上挖什麼死人骨頭?我才不要。」

  「鬼門正開著,俺才不要這種時候去觸霉頭。」

  「萬一被鬼上身你賠得起洒家這條命嗎?」

  「這事兒請恕小可無法從命。」

  四顆腦袋機關槍似地接連開口說話,聽得太史易抽了一下嘴角。「你們四個的自稱就不能統一一下嗎?」

  金先生亮出爪子威嚇儵魚道:「去看的話,吾會在心中感謝爾等的付出;不去的話,明日一早『洞月湖內有能令人食而忘憂的儵魚』這條消息就會傳遍整個花街。自個兒衡量一下該如何做吧。」

  「卑鄙無恥的妖貓,俺記住你了。」

  儵魚說罷轉身要入湖,卻被瑟那諾恩給攔住。他遞了一根冰刺過去,囑咐對方見到墳塚不必開挖,只消將冰刺插在墓室上即可。儵魚聽見不用挖墳墓很高興,連忙用鳥爪似的六隻腳抓起冰刺跳入水,往湖底潛去。

  太史易很好奇瑟那諾恩打算如何查探墓室,一直盯著他不放,可直到儵魚重新浮出水面他都只是闔著眼,未有其他動作。

  「屍首還在,不過有些怪異之處。」他睜開眼,聲音略帶啞意。

  墓室裡確實有一具女性的骸骨,骸骨衣服的左襟處有明顯的血跡,雙手攥拳壓在血跡上,右手在上左手在下。

  瑟那諾恩向眾人轉述了骸骨的情況,又問儵魚那墓碑上刻的名字。儵魚不識字,拼湊了四顆腦袋的記憶往地上依樣畫葫蘆寫下幾個字,不記得的地方就畫上圓圈填空。

  「問名字做甚?吾雖沒見過八百年前熙春樓的花魁,但這墓主定是她無遺,膽敢埋骨在『九尾狐殞落之皋』的人天下只有她一個。不說當時根本無人敢靠近此地,那花魁死後不久這裡便遭了大洪水,自此那墓就一直沉在水中,更是難以接近。」

  「娼妓多用藝名,馥娘這一名字只是做為工作之用。我要的是足以代表靈魂的真實名姓。像這種生死不明、身分未知的人,不管是對質或是對戰,知道真名都會方便許多。尤其是對戰的時候,如果有百分百擊殺對方的把握,用真名詛咒是最快的方法。」瑟那諾恩瞥了地上儵魚用爪子劃出的字,手握拳抵在唇邊低咳了一聲,「不過這次似乎走不了捷徑。」

  眾人皆低頭看去,見地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串顯然不是人名的文字——○若○兮○不○,心若○兮○不○。

  太史易頓感無語,「這是墓誌銘,不是人名吧?」

  儵魚其中一顆腦袋喊冤道:「墓碑上真的只有這串字而已,你以為我樂意記這麼長一串嗎?還不是怕你們會問,才拼命記下來的。」說罷其餘三顆頭顱皆奮力上下擺動表示同意。

  金先生哼了一聲:「說是一長串,其實總共也才記了四個字而已,沒想到你們的腦容量如此不堪。」

  谿邊開心地笑著,開口卻是補了一刀,「一顆腦袋記一個字呢。」

  「我看你也不差錢,直接問小金不就得了?」

  「我想牠應該沒查過馥娘的真名。」

  「這位少爺說的對,畢竟沒人會在意妓女原本叫什麼名字,吾也沒想過會遇到能用真名咒殺那可怕玩意兒的人。不過她墓碑上寫的東西,吾倒是略知一二。」金先生望向儵魚寫的文句,自動補齊漏字和墓碑上未寫的部分,「『不以無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瑣。氣若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蘭花乃君子象徵,這樣一首詩竟放在妓女的墓碑上,背後怕是有點文章。」

  提起蘭花涅亞不免想起他們在塞勒巴蒙圖書館裡發現的東西。她向瑟那諾恩要來那張畫有蘭花簪的宣紙,詢問金先生上面的資訊。金先生告訴她那是一張尋物啟事,事主不是別人,正是他們一直在討論的馥娘。她在找遺失的蘭花簪,找到的人能獲得一千兩黃金作為酬謝。魔界三人這才知道先前遇到的那個大漢話中的「賞金」原來是這個意思,以及他為何會挑簪子當作藉口引起花魁的注意了。

  涅亞問太史易道:「太史先生曾見過那支遺失的蘭花簪嗎?」

  太史易的答案出乎意料,「哪來的蘭花簪?根本沒見她戴過那東西。」

  「怎會沒有?吾每次瞧見她都是戴著的。」金先生立即轉頭駁道:「那只蘭花簪她從不離身,花街所有見過她的人都看過她戴。如果從未見過,就算有一千兩黃金也不會引起這麼多人費盡心思幫她找。」

  契法問:「說起來,金先生不知道髮簪現在在哪裡嗎?」按照他愛財的個性,照理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才對。何況牠本就以販賣消息為業,找個東西對牠來說應該輕而易舉,何樂而不為呢?

  金先生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臉色相當難看。過了半晌才站起來猛甩身體,又沒事找事用後腳蹬了蹬沙土,「反正那花魁邪門的很,弄丟的東西吾居然找不到消息。連吾都找不到的東西那些愚蠢的雄性人類怎麼可能找得到?一個個爭先恐後對花魁喊找到簪子,卻連個仿造品都捨不得拿出來裝樣子,根本是存心搗亂。」

  「與其在這裡做無用的猜測,不如直接去湘雲樓一見真章。」

  見瑟那諾恩說得如此輕巧,太史易提醒,「花魁可不是有錢就能見得到的。」

  金先生上半身趴在地上,不斷用下巴蹭脖子上的寶石。「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為了端架子跟錢過不去,光這顆寶石就足夠付三次出場費了,怎麼想怎麼賺。」

  「要好好把握機會喔,太史大人。直覺告訴我,這孩子有能力解決這起事件呢。」谿邊走到太史易的腳邊抬頭看他,「就算馥娘是比一陽生的八尾狐還可怕的東西也一樣。」

  太史易瞠大眼睛看瑟那諾恩,單手搭上他的肩,腳一蹬地,竟直接挾著他衝向空中。

  由於太史易的動作實在太突然,即時反應過來的只有起頭慫恿的谿邊,牠幾乎在太史易動作的瞬間就跟著起跳,一下就沒了影子。

  木精靈呆呆望著天邊,「咦?我們這是被丟下了?」

  聽見他們倆要去湘雲樓的涅亞有些不高興地嘟起嘴,「我看這正合瑟那諾恩的意呢,他搞不好巴不得我們跟平衡之所的人一起回魔界。」

  「如果是要帶迷路小孩的話『那個地方』應該馬上就會派人過來了,畢竟『那個地方』不喜歡有人越界亂晃。而且穿界門離這裡很有一段距離,不太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過去。」

  「正如這隻貓所說,所以不屬於這個地帶的你們,趕快回該去的地方。」

  彷彿要證明金先生說的話是對的一般,剛說完就有個魔法陣在牠後面展開。令人驚訝的是,居然還是張熟面孔。

  「是赫菲耳赫菲斯的學長!」

  「好好記住別人的名字是基本禮儀喔,來自無域森林的契法學弟。」

  涅亞問道:「赫司托學長是收到我們對平衡之所提出的援助請求過來的嗎?」

  「算是吧,聽圖書館館長說感受到奇怪的氣息,跟著去看發現桌上留著今天史金伽勞發給新生的書,我就想八成是今天來報到的三個人。於是去了平衡之所總部看看,果然看到有一件迷途案。」火精靈稍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彎了彎嘴角道:「這種類型的任務一般都是分配給離事發地最近的成員,不過聽說現在離這裡最近的那位,正在處理棘手的事情脫不開身的樣子,所以我就順手接走了。」

  「喔?該不會是處理太史老怪的委託吧?因為那個花魁直到不久前還在吾等眼前活蹦亂跳,還以為你們的『已經派員處理』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別人的任務內容我不清楚,不過這一帶除了今天的迷途案外,近期都沒有其他委託。所以你說的那個案子,應該就是附近的成員現在正執行的任務沒錯。」

  赫司托說附近的那位不是普通成員,如果拖了好一段時間都沒能解決的話,代表任務相當棘手,且存在相當高的危險性。

  「說起來,你們會不小心掉來這裡本身就是件相當奇怪的事。塞勒巴蒙有『圍牆』守護,校園裡產生時空裂隙的可能性趨近於零。總覺得背後有什麼特殊原因,或許跟附近那位正在處理的事件有關係。」

  涅亞和契法面面相覷,就聽火精靈繼續道:「反正那些事跟你們沒關係,這就回去魔界吧。話說還有一個人呢?」他可是清楚記得圖書館自習室的椅子被拉開了三張,可是現在面前只有兩個人,還少了不融冰的兒子。

  「這個嘛……」

  契法把瑟那諾恩被太史易夾去青樓的事告訴他,他聽完眨了眨眼,「那就讓他玩吧,我先帶你們回去,晚點再來接他。」

  「不對、不對!不是在玩啦!」涅亞連忙解釋他是去刺探那個花魁。謠言是種很可怕的東西,今天要是不在這裡解釋清楚,哪天說不定就會聽見「泰倫森家的小郡王開學第一天就跑去妖界的青樓玩」這種可怕閒話。

  「如果那個花魁確實是委託對象無誤,那麼那位在執行任務的高階成員也會注意出現在花魁身邊的人。就算現在不去接不融冰的兒子,事後那一位也會好好把他送回魔界,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過很奇怪啊,如果你說的那個高階成員是來處理太史老怪的委託,為什麼他人沒有在湘雲樓花魁旁邊?從頭到尾可疑的只有那個花魁而已吧。」

  「咦,不是還有一個人嗎?」涅亞回想著對話,問金先生:「右手背上有啣尾翼火蛇圖樣、把馥娘賣給湘雲樓的那名男子。難道您沒有查過那名男子嗎?」

  突然出現一名魅惑眾生的花魁,金先生既然知道將她帶到眾人視野的人是誰,沒道理不去查。

  不料金先生卻滿臉疑惑,「查他?他有什麼可疑之處可查?」

  「怎麼沒有!」涅亞和契法同時大喊,把金先生都嚇了一跳。

  「老實說我很在意那個人的特徵呢,濃眉金眼和高挺的鼻子,還有七尺八寸的身高?請問七尺八寸大約是多高?」

  金先生抬起前腳指向木精靈,「比他高大約一顆貓頭。」

  「呃、一顆貓頭的話……」涅亞抬頭看契法,「契法同學身高是多少呢?」

  「最近都沒量不曉得,中學最後一次量時是一百七十五公分,不過我想比起那時我應該有長高一些。」

  赫司托饒有興致地看金先生,「你說看看,為什麼不覺得那個人可疑?」

  「青樓的姑娘大多都是買賣得來的,賣方不管是窮人還是人販子,目的都只有錢而已。買賣乃一次性交易,銀貨兩訖後從此姑娘在青樓如何都與賣家無涉。如果賣家想利用馥娘賺錢就應該自立門戶而不是賣給青樓,所以絕無可能是賣家意圖想利用馥娘做什麼。」

  「這個解釋還真是狹隘又武斷。你怎麼知道賣家不是急著用錢又捨不得口中肥肉?他可以把馥娘賣給青樓並約定幾年後買回,這樣一來他不僅能獲得資金周轉也能守住搖錢樹。或者他是懶得從零開始經營,以一年一約的方式高價出租馥娘,再依馥娘每月的營業額和青樓按成分潤。如今馥娘既然已經打響名號,有了一票死心踏地的忠實客戶,以後他收回馥娘就算不用花太多心思經營也能輕鬆坐擁金山銀山,不管是哪種交易都是穩賺不虧的買賣。」

  金先生表情堅定,「不,花街不存在這些類型的交易,就算真的有也不會逃過我的眼線,我在花街……」

  赫司托豁然斷金先生的話,「好的——看來這隻小黃貓中了魔法,而且還渾然不覺呢。」

  涅亞驚訝道:「魔、魔法?學長的意思是金先生中了我們魔族的術法嗎?」

  「是啊,別的種族使出的異能力不能稱作魔法吧?」赫司托單手插腰,望向遠處隱在樹梢的老鷹,「這下可有趣了,看來有人偷偷越界為非作歹,疾鳶那幫人有工作了。」

  契法問道:「學長怎麼看出金先生中了魔法的?從金先生身上並沒有感覺到異常啊。」

  「對、對啊!吾可不記得有被人偷偷摸摸下過什麼妖法。就算真的有,太史老怪也不可能悶不吭聲。」

  涅亞忙跟赫司托解釋金先生口中的太史老怪就是在這個地界被稱為天下第一伏妖師的太史易。

  「有天下第一在身邊確實很讓人放心,不過,你們對天下第一近乎信仰的信賴,反而成了靈活思考的限制器。你們堅信那位叫做太史易的人類無所不能,可這天下多的是超脫常理的異常,無法斷言不存在他沒能察覺的妖術。況且我剛才說你中的是魔法,而不是妖術。面對魔界遼闊大陸和深遠歷史累積出的魔法,你口中的伏妖師又懂什麼?」

  「不過學長說金先生中了魔法,具體來說是什麼樣的魔法?」

  「精神方面的。牠的思考被僵化,無法察覺眼前的盲點。」赫司托朝金先生露出微笑,「我可以幫你解開魔法喔,你打算出多少錢?」

  小貓咪一聽到錢整張臉都糾在一起。火精靈臉上換上明晃晃的嘲笑,往妖貓毛茸茸的腦袋甩去一張符紙,「騙你的,這就幫你解開。」說罷,又強調道:「無償。」

  符紙燃起橘紅色的火焰,金先生感覺到一股暖流在腦袋漫開,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不過火精靈告訴牠已經解開了,牠也只能半信半疑地接受。

  見那邊施術結束,涅亞將目前所知的情報重新整理一遍。「大約一個月前,右手背上有啣尾翼火蛇紋身的男子將馥娘賣給湘雲樓。金先生事後雖然調查出這件事,卻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中了僵化思考的魔法,使得沒能懷疑那名男子,一直調查馥娘本身卻沒有結果,這樣沒錯吧?」

  金先生唔了一聲,涅亞繼續道:「那名男子的身高比契法同學要來得高,不過就剛才大街上的人——至少在我看見的範圍內——並沒有比契法同學還高的男性,甚至連相仿的也沒有。換句話說那樣的身高在這個地方應該不常見。」

  赫司托一針見血直指重點,「反倒是魔界,隨處可見。」

  涅亞點頭,「因為金先生身上僵化思考魔法而不受懷疑、以及如同魔族般的身高,我們可以合理推斷那名有啣尾翼火蛇刺青的男子跟我們一樣來自魔界。那麼平衡之所派出處理太史先生委託的高階成員沒有出現在明顯有問題的花魁身邊,很有可能是去調查那名紋身男子了。」

  「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簡直糟透了!這豈不是代表單單處理掉馥娘沒辦法解決整件事嗎?只要那男的一天還在,便是成功解決了這次也會有下一個花魁。說不定不只這條花街,將來整個妖界都會陷入無法逃脫的幻惑之中。」限制思考的魔法一解開,金先生立刻就把一件件事情連上線了。牠兩腳抱頭哀號,「吾這就去找那個紋身男,到時候叫太史老怪喊高階妖怪來助陣,一定要儘快剷除。」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要出動到附近那位那種層級才能解決的任務,普通人根本無能為力,就算是你們這裡號稱天下第一的人也一樣。零不管乘以多少永遠都是零,無謂的犧牲是最愚蠢的行為。」

  「那你說現在要怎麼辦?都過多久了,光靠你口中那位高層能解決事情嗎?」

  「那個、抱歉打斷你們說話。」契法稍微舉起手,「我好像知道那個有啣尾翼火蛇紋身的男性在哪裡……」

   「在哪?」

  金先生直接撲到木精靈身上掛著。契法被嚇了一跳,有點結巴道:「聽、聽說在湘雲樓裡的樣子。」

  「很好!現在立刻過去確認,太史老怪應該也在那裡,真是幫大忙了!」

  金先生二話不說從木精靈身上跳下打算往湘雲樓跑,卻被赫司托一把抓住後頸。「跑什麼?不會讓你過去的。」

  涅亞問契法:「契法同學怎麼會知道那個男子的位置呢?」

  「一開始聽到的時候我就問了旁邊的樹木,那時正好有隻從湘雲樓飛來的鴿子,鴿子告訴樹木牠在湘雲樓有看到那名男子,樹木便把這個消息轉達給我知道。」

  赫司托絲毫不理手中不斷掙扎的妖貓,隨意地道:「畢竟是木精靈,有著與樹木溝通的本能。」好比他們火精靈也與火焰有著特殊感應,精靈族對於天地造於自然之物有著他族無可比擬的天賦。

  契法不自覺挺起胸膛,言語間隱隱透著驕傲,「是的,而且我們不是單純靠語言溝通,所以就算是異界的對象也能毫無阻礙地交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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耘墨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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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11於許多人而言,不只是單純的折扣狂歡,更是行事曆裡預定的,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錢錢沒有不見,它變成了快樂,跟讓臥房、辦公桌、每天早晨的咖啡香升級的樣子! 這次格編突擊辦公室,也邀請 vocus「野格團」創作者分享掀開蝦皮購物車的簾幕,「加入購物車」的瞬間,藏著哪些靈感,或是對美好生活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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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11於許多人而言,不只是單純的折扣狂歡,更是行事曆裡預定的,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錢錢沒有不見,它變成了快樂,跟讓臥房、辦公桌、每天早晨的咖啡香升級的樣子! 這次格編突擊辦公室,也邀請 vocus「野格團」創作者分享掀開蝦皮購物車的簾幕,「加入購物車」的瞬間,藏著哪些靈感,或是對美好生活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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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和他的船員經歷了許多驚心動魄的冒險! 以下是他們傳奇旅程中的更多故事: 魔法森林: 菲利克斯和他的船員們冒險進入了一片神秘的森林,那裡的樹木低聲訴說著秘密,花朵閃爍著神奇的光芒。 他們的任務是尋找“森林之心”,一顆可以治癒任何傷口的寶石。 一路上,他們與一隻聰明的老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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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和他的船員經歷了許多驚心動魄的冒險! 以下是他們傳奇旅程中的更多故事: 魔法森林: 菲利克斯和他的船員們冒險進入了一片神秘的森林,那裡的樹木低聲訴說著秘密,花朵閃爍著神奇的光芒。 他們的任務是尋找“森林之心”,一顆可以治癒任何傷口的寶石。 一路上,他們與一隻聰明的老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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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你想成為卓絕的魔術師、想要騙過所有人,請別撒謊,哪怕只是因實用性考量而信手拈來的立場、明擺着是屁話,你都要相信它,事關「所有人」照字面意思就包括你在內,並把真相隱藏在顯眼處。   譬如說兩個月前,有名西裝筆挺的男子,開始在大埔區各大晶石店出沒。無論是西藏天鐵原礦、廿壹眼如意天珠、壽山石巧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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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你想成為卓絕的魔術師、想要騙過所有人,請別撒謊,哪怕只是因實用性考量而信手拈來的立場、明擺着是屁話,你都要相信它,事關「所有人」照字面意思就包括你在內,並把真相隱藏在顯眼處。   譬如說兩個月前,有名西裝筆挺的男子,開始在大埔區各大晶石店出沒。無論是西藏天鐵原礦、廿壹眼如意天珠、壽山石巧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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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以為這五枚銀駱駝已經用盡,但卻沒有。 被窩裏的竄動讓他驚醒過來。他是戰士,每天在刀口上生活,劍只會離開自己一臂距離。但他還沒拿到劍,就察覺到跨下的劍早已出鞘。溫軟熱情的舌像母親之手,卻纏繞着他充滿邪惡的地方,彷彿要包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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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德以為這五枚銀駱駝已經用盡,但卻沒有。 被窩裏的竄動讓他驚醒過來。他是戰士,每天在刀口上生活,劍只會離開自己一臂距離。但他還沒拿到劍,就察覺到跨下的劍早已出鞘。溫軟熱情的舌像母親之手,卻纏繞着他充滿邪惡的地方,彷彿要包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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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內卜原本計畫等琳希醒來情緒穩定後送他回莊園,沒想到才四點多壁爐便燃起了綠色火焰,身穿藍色星星印花長袍的老巫師走出來,把本就淺眠的他驚醒。 「喔,賽佛勒斯,你怎麼睡在沙發呢?」 依然穿著黑袍的石內卜站起來,雙手交握,「校長,你的動作真是快。」 「不是我,是魔法部。」 鄧不利多遞給他一張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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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內卜原本計畫等琳希醒來情緒穩定後送他回莊園,沒想到才四點多壁爐便燃起了綠色火焰,身穿藍色星星印花長袍的老巫師走出來,把本就淺眠的他驚醒。 「喔,賽佛勒斯,你怎麼睡在沙發呢?」 依然穿著黑袍的石內卜站起來,雙手交握,「校長,你的動作真是快。」 「不是我,是魔法部。」 鄧不利多遞給他一張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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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眾人始料未及的是,薩辰到狼族參加完覲見禮後,順道去了沙漠邊城的凝香樓,居然對慕蓉夜青一見鍾情,展開了相當猛烈的追求……蘇期知道的時候,又想起這一刻,心裡忍不住吐嘈納蘭真這開過光的嘴,不跳預言家都可惜了。 什麼是預言家?哈士奇搖著尾巴,依舊求知慾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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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眾人始料未及的是,薩辰到狼族參加完覲見禮後,順道去了沙漠邊城的凝香樓,居然對慕蓉夜青一見鍾情,展開了相當猛烈的追求……蘇期知道的時候,又想起這一刻,心裡忍不住吐嘈納蘭真這開過光的嘴,不跳預言家都可惜了。 什麼是預言家?哈士奇搖著尾巴,依舊求知慾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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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從事任何干預,或給予阿烈孚任何輕易的許諾。祂看起來像是雙重疊影,一者投往因詠博士澄澈空靈的凝視,另一者似乎逐漸解體,「脫掉」從九位魔導師身軀取得的「補完採樣」。 「哎呀小阿爾法,滐兒與我們來這兒是合作,沒有要捕捉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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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從事任何干預,或給予阿烈孚任何輕易的許諾。祂看起來像是雙重疊影,一者投往因詠博士澄澈空靈的凝視,另一者似乎逐漸解體,「脫掉」從九位魔導師身軀取得的「補完採樣」。 「哎呀小阿爾法,滐兒與我們來這兒是合作,沒有要捕捉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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