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以前,我幾乎沒出去旅行過。不管是學生時代還是記者時代,那會兒若想旅行,機會有的是,但總覺舟車勞頓去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太過麻煩,不如窩在家里看書更自在。」
有的時候,看別人寫的話,似乎就像自己寫的。
上面那段話來自日本作家井上靖,我其實沒有怎么看過他的書,只是聽過名字。所以,我心中默默點頭,正是認同這種感覺,而非是僅僅對于作家本身的親近。
不過,這段話雖然如此講,那篇文章卻是寫旅行的,也算是某種欲揚先抑了。
我旅行的時間也不多,似乎都是隨緣,真正自己策劃一番,出去走走,好像真沒有過幾次。大概嫌麻煩的心思,占據多半比例,而覺得在家更自在,似乎也是真正的理由。或許,相似的人,總有相似的決定。
按照我孤陋寡聞的見解,似乎世界上真地分成不同類的人,有人喜歡出外旅行,有人就喜歡在家閑住。實在沒必要勉強彼此,但也不用非把自己劃成那一塊的人。因為,就像井上靖先生自己的經歷,真是因緣巧合,窩在家里的,也會去感受一番旅行的快樂。旅行久了的人,也可以習慣日常平靜的家居生活。
沒有什么,非要強行規定自己,如何做,怎樣做。今天覺得不習慣的食物,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大吃特吃,吃得上癮,也說不定。幾十年養成的習慣,有可能一天就改變過來,這都不是什么太希奇的事情。順隨自然,并不是要我們去過一種出家隱居的生活,而是告訴我們,該聽從內心和身體的聲音。蘇東坡說寫文章有一種特別妙的體驗,就是行于不得不行,止于不得不止,行止之間,并沒有什么過于謀劃的預定。
這就像去異地旅行,找那些早有評價的餐館,是一種智慧。但只是跟著當地人的人流,便停在一家意料外的小店,也未嘗不失為一種灑脫。人生的設計,需要一份堅韌,但堅韌的背后,可能也有竹子那樣的順隨。
這大概也是一些夸人的文章,總是變得虛假的緣由。即使是數學那樣講求邏輯精確,不容含混的學科,一樣會對數學本身的可能,保持一份寬容。毫無基礎地證明猜想,或是認為自己一向正確,大概都算是妄想的不同面目。
人生沒有什么絕對,自然也就多了太多可能。
接受自己的可能,也就是接受自己的現在。
不過,這樣說起來,也算是老生常談。或者說,每個人都可以想到這些,真正的問題,在于我們知不知道,自己正處于哪一種狀態。但也無需焦慮,是的,沒有什么真地值得我們焦慮。正因為我們不知道任何未來,我們才能順著自己的可能,一路曲折前行。曲折不是為了故意吃苦,而是讓我們的生命,盡管按照自己的可能,去四處閑逛,感受所有能親近的自然。
遠離一切故意讓你焦慮的人和事。
但不必敵視這些圍繞盤旋的聲音,因為它們也自有來歷,正如挑戰宙斯的老地母的兒子,他的出生在于地母的意志,但真正的根由,卻是宙斯自己的作為。希臘的神,從來不是完好無缺的典范,若是按照輪回的學說來看,他們只是天龍八部的一份而已。
人也是如此。
我們可以好好過,因為好的可能,都存在于我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