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什么，這樣的問題，大概很久沒對人提出過了。
一片葉子就是一片葉子。
但若是有人問我，什么是一片葉子，或者一片葉子是什么？我卻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這就像是一個人忽然問你：
「1+1等于幾？」
就算再粗枝大葉的人，也要躊躇一陣，才試探著回答：是2？
當我們以為自己知道了，就會對那些顯而易見的問題，充滿警惕。
我們已經沒有孩子般的信任，也難以用簡單的幾句話，就安撫下躁動的自己。
我曾經以為雅致是一種很容易懂的事情。但某天，忽然遇到問題的時候，我卻支支吾吾，反而說不明白了。什么是雅致呢？或者說，真有一種憑空存在，隨時可以提取的「雅致」嗎？還是說，這種雅致，也是類似數學中的直線設定。沒有，但可以定義，而且無需證明。
我沒有什么準確答案，也沒有這個解答的心思。
如果可能，我更愿意簡單引用一下吉田兼好老爺子的話：
「人的居所總要以悠閑自在為宜。雖說這也僅僅是人活著時的臨時安身之所，可也非要這樣才富有生趣。有品位的人的居所，自然是悠閑自在的，即便是灑入其中的一片月色，也都顯得那么的潔凈淡雅、沁人心脾。其實，居所是用不著追逐時尚、炫人耳目的。只要院中樹木蒼古，庭前草色青青，外廊和籬圍切實好用，隨意擺放的家具之類也都古色古香，能使人氣定神閑，就稱得上雅趣盎然了。」
在這里，雅趣不在一片月色，也不在蒼蒼古樹，即使將這些都去除，剩下的那個人，能夠悠閑自在，便依然稱得上「雅趣盎然」。
一切的起點是人，則一切的終點，也依然是人了。
正如一個人請教某位學術精湛，得人尊重的老師：某字如何讀？
這位老師并沒有引經據典，反而只是跟他說：字從大眾，大家怎么讀，便怎么讀。
在他看來，一個字的讀音，本就是從大眾之中而來，也就應該按照大眾的讀音來讀。這不是做研究，也不是規定音韻，用不著非要鉆牛角尖，尋求一個「更正確」的讀法。入鄉隨俗，音從大眾，便是最好的讀法。
那么雅致這件事，大概也是如此。
有的人，可能根本考慮不到這件事，非要用雅俗來判斷，只是顯得來判斷的人，呆頭呆腦，傻里傻氣。有的人，則自有自己的判斷，也享受自己安排的生活，那只要他滿足于自得其樂，也就沒誰有資格來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雅致自然有其標準，但在生活之中，卻沒有一個「雅」的標準，凌駕于其他一切之上。
何時何地，我們自己也該有自己的標準，如此才能，在任何時候，都保留一份悠閑自在的可能。我見到一片月光，則月光才是由我享用；若我不能見到月光下的我，則我便是整夜獨行，又能在何處享受到這份月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