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歷險音樂

隨波逐流，「願來得平安，去得也寫意。」

❍ Skinshape - I Didn't Know

「因為你們看見的是時刻，我看見的是歲月。尺度不一，讓我在渺小的人群裡顯得蒼涼而無措。」馬欣這樣寫《新世紀福爾摩斯》的夏洛克，在我聽著嗓音如掰開蛋糕般的 I Didn't Know 又想起來，因為它寫：「如若時間對我好一點，你就會仍留在那裡。」幾乎可以看見一朵浮出的水塘有垂影搖曳。夏洛克也許不會這樣說，他會想時間是公正的，公正到能夠揭穿語言的謬誤，任由聲響變形。

（Youtube 底下的留言）

「我懇求你，對這樣學著愛自己以能好好愛你的我保持耐心。」
「讓我想要走到曠野的中央和一群不存在的朋友跳舞直到日落。不管世界。亦不會記得這一切。」

❍ 淺堤 - 怪手

三月初這首怪手伴我路過工地與大海，停個紅燈也趾高氣昂，太晚愛上的高雄樂團。後來在大港，以他們作開場，整個神清氣爽有回甘，立刻殺出重圍買下 ep，掐指等待新專輯和新一輪的專場。哎那尾奏怎麼都這麼像嚴密美麗的卷雲呢。

❍ Homecomings - Blue Hours

Homecomings 的作品是我少數經常掛在耳邊的日文歌，因為工作的店裡很常在放，自然就被洗進腦子裡。過去不喜日語的音韻和腔調，聽起來總有裝過，但 Homecomings 的 vocal 一點裝也沒有，就像亞麻布那樣的材質無須特別剪裁，直接穿上去就很好看。

Blue Hours 的 MV 是在台北拍的，拍得不怎麼樣，另一首 HURTS 就拍得很好。游泳池的橫幅場景，切換燈光、水面、一點道具與單一人物的即景，數筆剪輯就能創造出豐富的畫面效果。重複的由左向右運鏡也吻合了日系搖滾筆直的音浪推行方式。Homecomings 的編曲韻律綿長有助畫出一道遼遠的拋物線，太陽則如飛碟行跡其間，街面一亮一暗。

❍ my little airport - 詩歌舞街

越輕快的旋律拋棄過越多音符，越平靜的字眼安撫過越多心意。詩歌舞街就是令人五官發酸的一首小歌。我喜歡粵語歌必定從它的詞開始，遣字總是因陌生而有新鮮感，不時岔出異化的外文，加上 my little airport 詞曲作者林阿p自成一格的敘事手法很是迷人，就成了似是沒什麼又厲害得要命的幾句唱腔：

〈再殺一個人〉：「尤其是你，為什麼可以這樣做 / 你都知道，我曾對你很好 / 但我從不會表現憤怒 / 某天先知道碰到你 / 眼也不想一掃」

〈九龍公園游泳池〉：「就在我要離開這個瀑布時 / 我突然游得更加輕易 / 晚上折射到池底的燈光很美，但是 / 我都要離去不留戀到八時」

〈今天沒大麻在身〉：「我的煩惱不是每日起身就眼瞓 / 亦不是想找人瞓已沒有人肯 / 而是今天沒大麻在身」

〈讓我搭一班會爆炸的飛機〉：「讓我搭一班會爆炸的飛機，回到香港之前被炸死。讓我喝一杯會吐血的香檳，在喝醉之前可斷氣。我以後也不會再打電話給你。」

〈牛頭角青年〉：「而我想寫首法文歌叫 "jamais" / "永遠不會" 的意思 / "jamais je ne t'ai dit / que je t'aimerai toujour" / 過了秋天，再過冬天 / 我都回不到你身邊 / 然後這一首歌的最尾一句叫 "adieu" / 意思是 "永遠的再見"」

〈麥記的最後一夜〉：「麥記的最後一夜 / 橙汁、朱古力與露宿者 / 合照留下一些 轉地方睡最後今夜 / 完結這一場冬天的狂野 / 電捲風馳，從此各自上車」

〈詩歌舞街〉：「詩歌舞街 / 地上有著光點閃閃 / 聽你說外地歷險 / 我卻像當天的少年 / 但已是，能控制我所有淚腺」

那閃閃的光點是眼淚，是夜裡偷下的一陣毛毛雨，在黎明前就失去蹤影。my little airport 也親自解釋「剛過身（過世）的作家寫過 / 只有我們散步我們才能真正聊天」指的是李維菁的《老派約會之必要》。在台北書展的時候，曾有一個人跟我說起這本書。「感覺很大嬸啊。」他說。

是嗎。替這些句子裡的情懷傷感的我，大概也是個細膩的大嬸。

❍ I Mean Us - 死宝貝

I Mean Us 是我認識的第二個獨立樂團，當時直接被 Søulмaтe Demo 封面粉嫩的冰天雪地給吸進去。後來他們出了專輯《OST》，構圖相似，一樣是一條筆直的路，滿天雲彩，一日的變幻。他們的音樂帶有陣陣回音、延音和疊音，賦予了聽覺廣袤而疏離的場景，是燕鷗在峽灣盤旋，傳說未被傳開之時；沿著一條失去盡頭的道路疾駛，四下無人，風吹草低。極度浪漫易於解離，但總有每個轉折是一瞬耀眼，指引聽眾向更深的夢裡去。

專輯裡另一首 You So 拍了 MV，是我唯一看過剪輯與拍攝樂團 live 錄像，拍得如此不無聊甚而兼顧音樂上的節奏感，亦藉由豐富的濾鏡、後製打光呼應了歌曲本身的迷離霓虹感。

❍ toe - the book about my idle plot on a vague anxiety

瞬聽瞬愛，以致後來聽遍了 toe 的專輯。曲風和上個月寫過的 Hyakkei 百景 有點類似，數學搖滾，都是某種極端自在的安分表情，乍看靜定不動色澤純粹，如晴朗的海面、夜間沙漠、雨下雨林，然細看會有萬千性命。儘管同樣無 vocal 並善於利用效果器和鼓拍，toe 的曲風依然與後搖不同：後搖有餘音環星，它則是戛然而止。因此是屬於地表的響動，近似水平的奔跑與鼻息。

《一本關於我對曖昧焦慮的空轉情節的書》，最喜歡第七首 past and language，令人感覺奇思妙想源源不絕。

❍ BOYZ AND GIRL - Selfish Guy

這首歌是我一邊聽著 Skip Skip Ben Ben 一邊找出來的，斑斑組過的實驗樂團作品，另外有 The Cold, The War 也是我非常喜歡的迷航系單曲。Selfish Guy 的編曲只用了一把電吉他，一支鈴鼓，和人聲裡濃重的怨氣： 「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告訴我你喜歡什麼顏色，告訴我你喜歡哪部電影，哪顆星星，哪個小鎮...... 噢你什麼都不講，真是個自私的混蛋啊。」隨時可以成為一個恐怖情人進入天衣無縫的報復模式。大概就是這樣清新又邪惡的歌，陰雨天午後良伴。

❍ 骨肉皮 - 毛毛雨

聽廣播節目撿到的微醺老歌，隨意窩才找得到原版。那長達兩分鐘的尾奏 chill 如不穩地走在春寒料峭的墓園邊陲，幾束芒草細竹迎風搖頭晃腦，煞時舞步蜻蜓點水。

骨肉皮曾在女巫店表演過，也許有唱這首，而台下也許吃水餃喝啤酒吧。唉女巫店啊，那是我參與不到的榮景。

❍ Balmorhea - Divisadero

在咖啡店聽到的安眠曲。讓我想起好幾年前喜歡的動畫短片 The Diary of Tortov Roddle，是心懷許多無傷祕密的人才畫得出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