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巴拿馬生活期間,在聖塔非的棲所,是一間民宿規模設施簡易的旅社—聖塔非旅社(Hotel Santa Fe)。旅社位於鎮外,離鎮中心徒步往上約需15分鐘。
旅社前方則是向上陡升的唯一聯外道路三十三號公路,不分日夜,若是破舊些的車子或是載滿人的巴士到了這個路段,引擎就會在駕駛的催動下奮力嘶吼的向上爬升,車尾後則遺留一串氣味不甚宜人的排氣煙塵;路的另一側是遠方群山環繞及河水包夾的一大片放牧草地,穿過牧地往下走,就可以到達潺潺流過的聖塔瑪麗亞河河岸。
旅社後方視野往上延伸就能見到聖塔非地標圖德山(Cerro Tute),像是墾丁國家公園的大尖山,在鎮的周遭都可以看到圖德山,由不同角度觀看山的形狀還不盡相同,只要找到它就可以知道自己大致的方位。
建於1992年並於1995年開始營業的的聖塔非旅社,是聖塔非區的第一間旅社。直到我離開前,擁有15間客房數並有全職廚師的聖塔非旅社仍是整個聖塔非地區能容納最多人的旅社,因而來自首都的一些公司組織經常選在這舉辦度假式會議。
聖塔非旅社也是小鎮唯一一間從持有人到經營工作人員都是巴拿馬人的旅社,無法使用英文溝通似乎也成了旅社特色之一。相較其他外國人經營的特色民宿,收費相較低廉的聖塔非旅社房間設施只能以「基本」、「簡單」和「乾淨」形容,麻雀雖小,旅社附設餐廳和吧台則一應俱全。
這小小的一方天地,成為我兩年生活的基地,兩年間,接觸或旁觀了接客、打掃、煮食及出餐等旅社日常,深深覺得經營旅館真的是門大學問。有時很不專業的想著,很像在玩真人版的旅館經營遊戲,當然很多生活日常故事的場景也就在這發生。
十號房的小確幸
事後聽說,當初合作單位
阿米帕惹給(聖塔非國家公園之友協會)在決定申請臺灣志工時前後經過多次的討論。其中一項最讓他們頭痛的條件,就是得提供志工一個住宿的地方。
山上每個人家裡都不寬敞,組織清一色年輕男性成員們多跟家人同住,為了要讓一位女性志工住在哪兒他們著實苦惱了一陣子,一度甚至考慮放棄這個合作機會。後來,協會創辦人艾德加(當時也是聖塔非旅社的經理),決定詢問旅社負責人可否贊助一個房間供志工棲身、最後也得到肯定的答覆。
必須承認,彼時人還在臺灣的我,透過電子郵件收到巴拿馬聯絡人的來信,看到未來房間的照片簡單但內附有獨立衛浴時,心裡真大大鬆了一口氣。原先的消息一再提醒著我這個地方的偏遠和落後,一度我的想像圖中幻想自己會住在夯土地板的茅草房,廁所會設在離主屋有點距離的小茅坑,夜裡必須摸黑打手電筒走段距離才能使用。
後來才發現,以聖塔非一般居民的生活條件,我的想像圖雖不中亦不遠,許多山區的民宅的確仍維持那樣簡單的結構。幾番出差有機會借住山地人家中,我也體會了住在沒有電力的傳統木屋,家禽環繞與使用遠離主屋的茅房種種經驗。
終年高溫熱帶氣候的巴拿馬,一般住家的浴室沒有安裝衛浴熱水設施或是可理解的事。聖塔非旅社的房型基本上分兩種,提供熱水浴或僅有冷水的,前者的房價自然比後者來的高些。在我尚未抵達時,臺灣單位的負責人夏天先生喜孜孜的向我宣布,他在洽詢合作單位時特意為我爭取了住所熱水浴,在山區海拔四百多米夜裡涼爽的聖塔非,對慣於有熱水澡的臺灣人來說,這個消息真的是一大福音,也是我在語訓寄宿家庭洗了一個月的冷水澡後、遷入聖塔非前最期待的一件事。
但,跟巴拿馬多數事情一樣,說定的事情最後往往充滿讓人驚奇的變數。
入住那天,打開浴室水龍頭時流出的只有冷水,左觀右看也不認為它有接上任何款式的加熱器,習慣在睡前才沐浴的我,對於山上的低溫冷水浴實在無福消受,洗完除了全身雞皮疙瘩還冷到發抖打顫。如此三四天過去,覺得熱水也不可能奇蹟般的出現,鼓起勇氣用破爛西語跟看來有點嚇人的艾德加詢問當初說好的熱水浴。
初時,艾德加的折衷方案是讓我洗澡時去有熱水的房間使用浴室,每次要洗澡就要去跟他領鑰匙,還得盡量在打掃乾淨的房內不留下使用痕跡。過了幾天,艾德加終於大發慈悲的宣布;我可以遷入附有熱水淋浴的十號房。
這天起到我離開巴國前的2年間,這個只有一張單人床,連把椅子都沒有,所謂衣櫃就是房內角落架著一根橫杆的十號房,成為我珍貴的迷你私人空間、遊子歸航的港灣。
住在旅社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完全獨立的私人空間,對很喜歡獨處的我來說比住在寄宿家庭好多了。但優點同時也就是缺點,生活日常不會有家庭式的對話,對我的西語進展沒有幫助,可是我很珍惜這一方私人空間和旅社工作人員們。
雖然,後來發現熱水澡是多數巴拿馬人無福享受的福份時還真有點罪惡感。野外工作時借宿的偏遠山區茅屋,沒電資源有限的前提,遇過的人從未為了沐浴費事燒柴;出差畢竟不會是長期,後來漸漸也習慣外宿時,必須咬緊牙站到冷水下全身起雞皮疙瘩發抖迅速洗完的冷水戰鬥澡,有時甚至得直接在野溪中盥洗。
但每每結束野外工作或是特別涼爽的夜裡,回旅社的十號房,總帶著幸福感珍惜這珍貴的熱水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