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勁草站立在自己的房門前，深吸一口氣後，這才打開了門。

月光從戶外闖入，在漫天灰塵之間來回跳動，將灰塵漫舞的姿態一覽無疑在風勁草眼前。

原來已經這麼久沒回來了嗎？

風勁草踏入這熟悉的地方，前一刻與侯平林和葉離枝聊天的愉悅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感傷充斥在它的心中。

對於風勁草而言，或許他正是刻意躲避著這間房間，畢竟這間房間足以令他畏懼。

每一處被灰塵覆蓋的地方，都一定有與冬兒的回憶，從小到大，冬兒最喜歡往這裡跑，被師父罵的時候跑來這裡的床上偷哭，從廚房偷了甜點便跑來這裡在桌上一起分享，每天早上都準時跑來這用各種古怪方式叫自己起床，偶爾跑來這裡活像個強盜般的搶玩具搶書籍。

那些點點滴滴，都如同這些灰塵一般充斥著這間房間，以往都將其閉鎖而宛若不存在，但現在月光在之中不斷閃耀，這些回憶登時鮮明起來，令人窒息。

風勁草害怕面對這些回憶，害怕面對自己的傷心，害怕，內心的那份脆弱又被回憶給凌虐。

但他更害怕自己再也不害怕這一切。

因為這豈不是代表著冬兒的一切離自己而去？如果自己連為她感到悲傷的能力都喪失，那他還擁有什麼？

懷抱這樣的矛盾，風勁草還是鼓起勇氣踏入這間房間，任由回憶肆虐，任由眼淚奔騰而下。

風勁草躺在床上，輾轉不能眠，收止不住自身的淚水，即便相隔五年，開眼閉眼都是那美麗的倩影，以及冰冷的屍體。

這裡的一切彷彿告訴著他什麼都沒有改變，冬兒還是會突然推開門來，或是鑽進他的被窩，或是強搶他的玩具，或是哈哈哈地嘲笑他是個愛哭鬼。

但偏偏現實的影像是那麼真實，一次又一次將這些熟悉與妄想撕裂，也一併把風勁草脆弱的心撕成一片又一片的碎屑。

這令風勁草如何能眠？

風勁草離開了房間，拎著自己的長劍，熟門熟路地往活動區移動。

正當他走到一樓，正好遇見拿著五個包裹的侯平林走向戒律室。

風勁草驚訝於侯平林此時的現身，以及他手上的物品，便向前問道：「二師兄這麼晚了還不睡？」

侯平林道：「是啊，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風勁草指著五個包裹問道：「這是……」

侯平林道：「這是一點心意，要送給白大師他們的。」

說著侯平林打開包裹續道：「裡面是茶磚，你也知道我家產茶，這些東西我家多的是。今天願意原諒招弟師妹，不直接將她殺死，我想表達一點感謝之意，也算是跟他們賠個不是，畢竟也是我教導無方才導致今天的事件。」

風勁草藉著稀微的月色看見包裹內一個個磚塊形狀的物品，總共有五份，想來就是二師兄所說的茶磚。

風勁草笑道：「二師兄真的是尊師重道，而且很為師弟師妹們著想。」

侯平林也笑了笑：「別捧我了，反正你也知道我們家，什麼沒有，就是錢多，這五包東西我在家裡閉著眼睛在地上摸一摸就能湊齊了，也沒什麼稀罕。」

侯平林所言不虛，武林皆知，侯家乃是整個武林最有錢的家族，從祖父輩靠著賣茶起家，生意蒸蒸日上，到了侯家現在的當家──侯本源的手上那更是蓬勃發展，造就「天下第一財主」的名號。

侯平林身為侯家獨子，自然有著數不盡的家用可以花，侯平林所說並非自大炫富，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對於錢這種事情侯平林絕不撒謊吹牛，畢竟當你是全天下最有錢的家族時，吹牛自己多有錢之類的真的沒必要。

風勁草對於侯平林這樣的行事作風早已習以為常，也不怎麼感到反感，笑著道：「是是是，你每次幫助其他人的時候都這樣說，之前大師姊在師父出遠門時，不小心把師父花高價買回來的花瓶打破了，正驚慌著，你也是出門一趟，然後就買了個一模一樣的花瓶回來。那時你也是這樣說的。」

侯平林笑了笑道：「就真的是小錢啊。不過那件事情好久了，也有個七八年了吧。」

風勁草感嘆道：「對啊好久了，你看，那時候還不夠成熟穩重的大師姊，現在都已經成親了呢。」

「是啊，都成親了。」侯平林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後問道：「勁草，你覺得大師姊這樣嫁給一個她不一定愛的人，她會幸福嗎？」

風勁草聽了這句話，笑道：「剛剛大師姊不也說了嗎？師父不會為我們安排不好的未來，所以不用擔心啦。」

侯平林擠出一絲笑容道：「也是，好啦我也該把東西送去戒律室了。」

風勁草點頭道：「二師兄我來幫你把這些搬到戒律室吧。」

說完風勁草伸出左手要去碰觸那五個包裹，卻被侯平林攔下來：「不用不用，你二師兄我才沒孱弱到連五包茶磚都搬不動。你不是要去練劍嗎？快去吧。」

風勁草訝道：「二師兄你怎麼知道我要去練劍？」

侯平林打包好包裹，邊把五包茶磚搬上肩上邊道：「之前晚上也看過幾次你不睡覺去練劍，而且，」侯平林笑道，「你手上拿著劍走向活動區，不是去練劍不然是要去除草嗎？」

風勁草這時才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侯平林笑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有時候傻傻的。」

風勁草不認同道：「才不是，我已經長大了，已經不能傻了。」

侯平林道：「好好好，至少這個時候傻一回沒事的。」

侯平林背好五包茶磚準備往戒律室走去：「好了，我要去戒律室了，你也是，要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風勁草道：「是的，二師兄。」

隨後二人便分別，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風勁草在活動區盡情地揮灑劍法，將自己完全沉浸在鍛鍊之中。

這樣就能讓汗水取代淚水帶走悲傷，暫且讓自己從思念的世界之中脫身。

於是朝陽升起看向世間的第一眼，便是看見風勁草用左手揮舞著長劍，一身汗水，不知已練習多少時辰。

只知道這樣熬夜練劍的行為，肯定持續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