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坐車前往轉運站的路上,我的腸胃似乎還不能適應失去實體血肉組織後只剩下靈體的事實,一股噁心感不斷在我五臟六腑間流竄。那股噁心衝破喉頭的剎那,我撞開車門,雙腳跪著趴在路邊的水溝蓋上嘔吐起來。水溝蓋的正下方是那座著名的女神像。那些她象徵的意義長成茂綠色的藤蔓,已經緊緊勒住她的頸部使她窒息、並繼續吸取她的養分向上生長蔓延。
在一陣溫暖的翻騰後,中午的酸印度咖哩、早上的酸熱奶茶、酸蒜味麵包一起朝那個直指向上的火炬傾倒。茂綠色的火焰吞下這些穢物後向上竄升,幾乎要燒到我伏著的水溝蓋,一股鋒利的寒意刺進我的雙手,徹骨難消。
胃裡的食物都清空了,嘔吐仍沒有終止。我繼續把一些人世間還放不下、已經無關緊要的東西混著胃液吐出來,像是無名指指甲、膝蓋上的髒紅色痂片、死前還想為某些群體發聲的使命感。吐到後來我漸漸察覺物體流動的速度越來越緩慢,時間在一個短暫靜止之後,重力力場扭轉,我的口成為新的重力場中心,而我正隔著水溝蓋,貪婪幸福吸取腳下這個世界的一切。
把整座神像吞下後,我滿足地站起身,伸伸懶腰後縮回車子,砰一聲關上車門。司機終於鬆開剛剛緊壓著喇叭的手、打一個嗝以後,把方向盤轉了180度,往地心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