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馬調」的基礎唱法

臉書貼文：2020.4.8

我3\31的貼文「都馬調----婀娜多姿的外來唱調」，有同學回應說：

「不多聽個幾次，要跟唱還真不容易咧。」

他說「跟唱不容易」的原因，可能單純指曲調節奏和歌詞變化複雜而言。我卻有點「答非所問」的回說:

「必需抓緊『語言與音樂的關連』這歌關鍵理念，才能進入傳統

音樂的世界」。

這樣回答，是因為學歌仔調的人，受西洋音樂觀念影響，常被歌仔調「沒有固定曲調」的唱法，搞得暈頭轉向，總覺得歌仔調難學難唱。他們覺得難學難唱的主要原因，是忘了如音樂學學者 R.Vamghan Wiliams的話：「歌唱只不過是語言的音樂化」，把像說話一般的唱出來就對了，就這麼簡單不過了。

我還是再引蔡振南說過的話，來解釋「簡單」的原因：

「他（蔡振南）不是詞曲分別創作，而是同時創作。他解釋，想到一句詞其實音已在裡面，不用再寫曲。你一

定要照那個音韻，在歌詞裡面一起走、搭配。 詞跟曲、

曲是不成立的。詞出來以後曲自然就會出來。」

蔡振南這段話，等於是說：他不用作曲，因為音樂已存在於歌詞中，作曲只是把歌詞的音樂性，寫出來就對啦。作曲如此，歌唱何嘗不是如此，還有比這更「反掌折枝」的嗎?小學畢業的蔡振南能，難道你不能？

我說蔡振南小學畢業，瞭解我的人，一定知道我不是小看小學畢業，相反的，我是在抬舉小學畢業的蔡振南。在盲目西化的風氣下，台灣人「詩樂諧合」的歌唱理念，已埋在地底將變「化石」，是蔡振南「肉白骨」的把這傳統放到我們的眼前耳邊，還有比這更「石破天驚」的壯舉嗎？為什麼蔡振南能，我們不能？這是我提到蔡振南，趁機會要反省的。

為什麼蔡振南能？答案無疑要指向因為蔡振南只有小學程度，因為他學過歌仔戲、布袋戲、道士，當過工人、店員，在社會底層打滾，聞過台灣的泥土氣息，知道唱歌像說話的道理，所以他能。

話說到這裡，突然想通蔡振南「 詞跟曲、曲是不成立的」這句話的意思，其中「跟」字的意思是「跟隨」，整句話他是要說：「填作新歌詞，用固定樂曲調來套唱，是不通的」。

反觀另一個我佩服的劉福助，他好像沒有說過他能力的來源，好像他和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裡迸出的。雖然我曾揣測他與唸歌、歌仔戲有相當深的濡染，甚至有無名的高人提點，但我還是認為，可能影響他的人才情不比他高明。劉福助反倒與有「知識分子」、「民歌專家」光環的許石先生靠行（我已說過他們是不搭調的兩類人），唯一的可能解釋是，在盲目西化氛圍裡，他羞澀的不願談他的所由出。

另一個我佩服的鄭進一，我曾說他狂妄，儼然自詡是「不世出」的偉大音樂家，其實他應該像蔡振南一樣，謙卑的感謝台語豐富的音樂性。

至於我說邵江海能拿起報紙唱「雜碎調」，是引老友陳彬先生的說話，目的在說明他有很高的「詩樂諧合」功夫。

今天突然「酸」起來，無非想鼓勵有心的志士，深入瞭解台語的音樂性，有足夠廣大的空間足以馳聘的。

閒話說這麼多。在進入文題之前，不能不提眾多的「古聖先哲」。

在整合的文化環境裡，社會就是學校，從小耳濡目染下，人人都有詩、歌的能力。過去眾多的唸歌、歌仔戲藝人，童謠、社會歌謠，普遍流行的「相褒（歌）」慣習，在在證明台灣人原本的詩、歌能力。（有興趣的人可參閱「台灣歌仔學會」 http://www.atb.url.tw/----文章論評----文章論述; 「歌仔調的文化價值問題」一文，在此不多作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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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馬調」的基礎唱法

底下就以前文介紹的都馬調為例，說明如何型塑都馬調基礎唱法的過程。

一、詞曲結構

歌仔戲唱調的歌詞以七字四句詩體為主。都馬調的四句歌詞，都有相同的詞曲結構。

先說第一句： (先將歌唱中的虛字、疊字去掉。小節線以「↓」代替。）

⊙ ⊙ ↓ ⊙⊙. ↓ ⊙ ⊙ ↓ ⊙ -

↓

花 間 本 是 chhit4-tho5 界

二、瞭解各句的語言音樂性：

台語的「音高」分為「高」、「中」、「低」三階。

「音勢」分「平」、「下」、「揚」、「斷」四種。「平」字宜

唱單音，「下」字出聲後應下行成二音連腔，「揚」字出聲後應

上行成二字連腔，「斷」為入聲字特有唱法，出聲後「短促即

收」，就是斷唱（stacato)的意思。

（音樂性以實際說話的語調為準，就是連讀變調後的音樂性為 準。）

音樂性：中平 高平 高平 低平 高斷 中平 低平

歌 詞： 花 間 本 是 chhit4-tho5- 界

三、「音位」：

「音位」指樂曲調活動音域。音位最小為三度，大則八度（超過八 度也可，但是缺乏實質意義）。且以由低到高表示音位，如「1→3」，即表示音樂進行在「1」至「3」之間，「高」的字唱「3」，「低」的字唱「1」，「中」的字唱「2」。「低6→3」的音位，「高」的字唱於「3」，「低」的字唱於「低6」，「中」的字，顧名思義，唱於「高」、「低」音之間。但宜避開「7」這個「變宮音」。

都馬調第一句，採「低5→3 」的音位。將「一、」與「二、」所述各字的音樂性，崁入「詞曲結構」中，即得都馬調的基礎唱法。

2 3 ↓ 3 低5. ↓ 3 2 ↓低 5 - ↓

花 間 本 是 chhit4-tho5-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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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句

一、詞曲結構一樣。

二、語言音樂性：

中平 低平 高平 高下 高下 中平 低揚

情 愛 好 歹 看 錢 財

三、音位：

第二句音位採用「低5→2」。與第一句的音位「低5→3 」成強烈

的對比，以西洋「和聲學」的概念說，等於由「主和絃」（135)

改為「屬和絃」(572)的對比，有轉到「上屬調」的轉調意味。因

為有轉調意味，因此「低5→2」音位中的「7」已不算是「變宮

音」，成為不可或少的重要音。

把「二、」的語言音樂性，崁入「詞曲結構」，得第二句唱譜：

低6 低5 ↓ 2 2 7 ↓ 2 7 6 ↓ 45 - ↓

情 愛 好歹 看 錢 財

說明：

1、第三句唱法可比照第一句，第四句比照第二句。讀友自行安排。

2、「音位」有很多變化，在此不論。

3、虛字、疊字用於句頭或樂句中的空隙。前文音樂檔的歌詞中，我用小號字標示，用以作區分。讀友自行瞭解。

4、上面分析所得的唱法（不加虛字、疊字、不作任何的曲調修飾）不見得會感覺單調，端看要表現什麼樣的情緻，如果是老生、老旦的角色，當然不宜塗妝抹粉，這樣唱反倒有穩重、端莊、肅穆的感覺----當然這首都馬調內容不是要這樣的表現。

王振義 202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