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19望春

1月29日

春節的腳步接近了，即使僵化無情的軍隊，也是要過農曆年的。馬祖如果沒有軍隊，是個荒涼的小島；即使駐了「大軍」，仍沒什麼可享受。要想有個像樣的春節新年，「吃」是必不可少的！既然馬祖小島上沒有吃的資源，就得回台灣大島去張羅了！

回台灣？！這可是大事，回去就是放假。誰有資格？這要以營級作單位挑人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到了基層，福利私下會給的。我們連，選了一位老實用心的預官排長，一位凶狠的下士班長，一位狡猾的負責補給事務的大專兵，再就是連長老大的混混傳令兵。當然是他們啦！不然會是誰呢！船來了，載走他們，留下我們的等候。

有空時，鐵皮屋搭蓋的中山室，雖千瘡百孔，仍要給美化一下，配合節慶氣氛。污損的牆壁，要貼上海報紙，畫的都是八股舞龍舞獅放鞭炮，再不就是保家衛國守陣地，小學生程度的畫面，沒啥好看的。房舍大門口得準備春聯，一個文墨不通的兵，領了輔導長的命令，找到文房四寶，寫將起來。什麼「一年容易春又到--萬物更新福降臨—恭賀新喜」，又「春來大地人來福—福祿滿堂壽滿門—天人同慶」，總之，這小兵可是從書上抄來的對子，或者也可能是自己編的！

打掃本來是春節應景工作，在預備線大部分士官兵都住營房，而不住碉堡。雖是房子，但我們可不是拿來打掃用的，因為清理了也無用，房屋設計上就覺得不便打掃。比如說，屋頂是用來種菜、種花草的；窗戶是小小格子鑲上毛玻璃，擦了也等於沒擦。室內木板床大通舖好像永遠沒有灰塵，吊扇也永遠不髒；但灰塵多少或髒不髒是很主觀的的問題。水泥地經過幾十年坑坑疤疤，由於食物稀少，既無蟑螂，也沒老鼠，就不需打掃了。

但歸根究底的根本問題是：馬祖非常缺水。喝的水是台灣運來的，其他的水就要挖井。不知是不是有軍中巫師，自古早就傳下來，某口井可喝，某口井不能喝；而大部分的井水都是不能飲用的。即使如此，井水寶貴，洗澡沐浴，餵豬養雞，都很需要，就是不需用來打掃。

輔導長貫徹政戰部門的命令，要每個人寫信回家報平安。晚上中山室的昏暗燈光中，每個人伏案疾書，好似有千萬話要向家人說。其實，瞌睡者有之，塗鴉者有之，寫情書者有之，真正寫信回家的不多。所謂「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既然烽火未起，家書也就不值錢了！但過年嗎，總得讓家人有個安心，想家中也會貼上「歲歲平安」的春聯，父母家人會「每逢佳節倍思親」，望子在軍中安好。一般官兵忙死了，想家的不多，思親者父母也！時代不同了。而「遍插茱萸少一人」就不會在這些阿兵的腦中，可見，家庭關係的式微，其來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