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認識

有個笑話是這樣說的：一般人們交往時會有所謂的「戀愛四壘」的階段性目標，可能一壘是見面、二壘是擁抱、三壘接吻、回到本壘才是做愛；但在推特或軟體上的同志們，第一次見面便是約砲、二壘是一起跟團出遊、三壘是單獨約吃飯聊天、最後回到本壘才是知道對方的本名。所以，如何才算是真正認識一個人呢？

在《聖經‧創世記》中，當亞當與夏娃誤食禁果，被趕出伊甸園之後，第四章記載著：「有一日，那人和他妻子夏娃同房，夏娃就懷孕。」(創4:1)在希伯來原文中其實是寫：「那人和他妻子夏娃相認識，夏娃就懷孕。」這兩人起初在吃禁果時，因為發現自己和對方的赤身露體而感到羞恥，他們也進而被原本的環境所排擠、被逐出伊甸園。當這樣的落魄之際，他們才彼此「相認識」。

曾有人說，那些男孩都是因為愛和眼淚折翼而跌落凡間的天使，我覺得同志也沒有那麼高尚，但大家的確也都有不同版本的「偷嘗禁果」、「發現自己赤身露體」、「感到羞恥」、「被逐出伊甸園」的故事，踏出那座幻想著自己能得到所有人喜愛與肯定的伊甸園，外面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

有晚上、有早晨，嘈雜的酒吧、高雅的飯店、靜謐的房間、濕潤的澡堂，大小彎直、潤色、氣味、色差、輕喘聲、毛的紋理各不相同，我常在想，這一刻，閉上眼，我們真的相認識了嗎？剛赤身露體彼此對視的那一秒、那一吻、那一襲輕撫，對他而言，代表著什麼意義？是初嘗禁果、夢想成真，還是友誼交流、體驗慾望，或者已百無聊賴、作作場面？

和一個圈內朋友相見過，又代表著什麼？我也常在想這個問題。有時可以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或者發文炫耀的話題(如果對方不在意的話)，好像我有擁有他最隱密的某個秘密一樣，但隨著待在圈子裡久了，大家都彼此「熟識」了，聊色也愈發顯得稍嫌廉價。以前的保守觀念認為，把身體給了愛的人，就是把全部都給他了，以前的性教育也都是這樣教的。但其實，即使我把身體都給你，我仍然什麼都沒有給。

或許我們正是卡在新舊觀念交替的世代中，性似乎是禁忌的、是危險的、是隱密的、是不可被分享的，但性似乎也是隨意的、是自由的、是唾手可得的、是被公開頌揚的。它可以是第一次見面時相認識的方式，也可以是最深刻的一種愛的表達。看似賤價、又看似無價，這種悖論性我始終無法真正理解，所以事前、事中、事後，我總在想這些問題，可能多作運動有益於動腦吧。

有晚上、有早晨，這是第二日。(創1:8)「所以，你最近過得如何？」隔天我總會輕輕地這樣問，因為不確定我們是否真的已經相認識了，或許出家門之後就會再度形同陌路。上帝在創世時，說有就有，命立就立(詩33:9)，但我們這些早已誤食禁果的人卻什麼都說不準。

踏出純真的伊甸園之後，往後的人生，很是迷人，也甚是令人徬徨。